在传说中,有一种瑟身绘纹如锦的“锦瑟”,有五十根弦,所以李商隐的《无题》诗里才有“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句子,可是这种五十弦的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真实存在的瑟,弦数在十八到二十六根之间,其中二十三根的雅瑟与二十五根的颂瑟最为常见。雅瑟为先时天子及贵族、士大夫的堂上之乐,颂瑟专用于天子祭祀时郊庙的通神之乐。
瑟比琴大得多,构造也简单得多,弦的长短、粗细都是一样的;由于是一件相当重、不易搬动的乐器,所以瑟在演奏时通常会被置于一对低矮的木制支架上。瑟的每根弦都架在一个独立的、可活动的琴马(雁柱)上,调弦就是通过向左或向右推动雁柱来完成的;所有的弦调好后,那些可活动的雁柱在瑟的面板上就形成了斜线状的一排,形似排列整齐、正在飞行的雁群。
琴瑟本是同源的,皆为先王之器,可鼓瑟比之琴,弦繁而法简。瑟是用双手演奏的,双手同时触拨位于雁柱右侧的琴弦。在东周时,琴与瑟在用于乐队合奏的同时,也用于独奏,先时弹瑟的乐人基本是盲瞽。据说孔子也曾抚琴、鼓瑟,《论语》里提到子路和曾皙都会鼓瑟,汉高祖刘邦的唐山夫人与戚夫人也都擅长鼓瑟。可是,自古以来人们就偏爱用琴来演奏庄重的音乐,作为独奏乐器,瑟就慢慢失宠了。
自东晋以后,瑟作为独奏乐器的传统已消失殆尽,几乎没人会弹奏了,只是历朝历代偶尔还有人喜欢钻研瑟的演奏之道。不过,为了模仿前代礼制,瑟在礼乐中依然没有完全缺席,如隋唐时,瑟尚在清商乐中出现;到了宋时雅乐的排阵上,十六名歌工与二十六架瑟依然列在席的前排。只是一旦演奏起来,听者大多觉得空洞乏味。
瑟的没落,总是归罪于瑟体太大,瑟的弦太多,瑟的意象高远,尽管后来瑟的形制有所改变。瑟的失宠,大概也是由于筝的出现;从构造上说,筝与瑟有几分相像,但筝较瑟小,而且控制起来方便得多。何况琴尚一枝独秀,琴瑟可以只存一个而不合鸣,琴筝亦可合奏,筝因其通俗,层次不求高雅,可以深入民间,那么瑟便处在了尴尬境地。
古琴中,泛音法天,散音法地,按音法人。瑟只能弹散音,散音浑厚广阔如大地,诚如老子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又如司空图所谓“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瑟音清和悲,倒不失为抒发悲感的宝器。正如唐时钱起所作《省试湘灵鼓瑟》:“善鼓云和瑟,尝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
就在师师的思绪游走之际,那身着蓝色长褙、头绾高鬟望仙髻的赵元奴已经挥洒自如地拨动起了瑟弦,她所弹奏的曲目是《汉宫秋怨》。
春秋时的楚国人喜欢为瑟绘上繁丽如锦的图纹,以及各种的装饰,借着还算明亮的灯火,师师可以看到赵元奴的那张瑟上纤细明丽、灵动飞逸的装饰,着实让人眼界大开。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得来的这件宝器,更不知她为何竟会演奏它。
流水汩汩,悲风萧萧,赵元奴的演奏确实倾倒了一众名士。不过师师觉得,丝竹之音,推琴为首,只有少数人才立异以为高,居然认为琴劣于瑟,亦劣于笙!
一曲弹罢,余韵袅袅,赵元奴终于起身躬谢,只听一位名士立即出来表示赞赏道:“废弃来已久,遗音尚泠泠。”
赵元奴就只弹了一曲,师师有些怀疑她大概就会弹这一首。其实鼓琴也是很难的,即便像欧阳修这类雅好此道的,一般都是学会了这个忘记了那个,也只是会弹一曲而已。可不知为什么,师师却没有开口,她不想显得没有雅量,也不想为难赵元奴,这丫头表面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可是内里却不像是个轻浮、草率之人。
惺惺惜惺惺,希望赵元奴也能这般待自己吧。
历时九天的花案考选终于告一段落,第十天就是公布结果的日子了,师师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论自己在这次花案时的临场发挥,自然是没得说的,可是那赵元奴的表现可圈可点之处也甚多,如果有哪位名士偏爱新人,说不定就会故意踩自己一头;可是她也看到了,诸位名士大多还是实至名归之辈,虽然有几个可能是勉强拉来凑数的,但他们怎么可能影响得了最终的结果呢?
夜深要回去的时候,师师的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于是她就把周邦彦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学士,我这回表现如何?名士们究竟都怎么说?恁快给我吃一颗定心丸吧,我这心里总踏实不了!”
周邦彦故意卖了个关子,一笑道:“没什么可说的,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老夫也累坏了,也该好好歇歇了,身子骨折腾不起了,明日还要吃你的庆功酒呢!”
“怎么?学士觉得我是胜券在握的吗?”师师掩饰不住一脸的喜悦。
师师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拉住了周邦彦的衣襟,周邦彦和蔼地笑道:“反正我问了十几位熟悉的,都说你是本朝第一女才子,足堪京华第一佳人的美誉!呵呵……此次花案,名士们都觉得甚好甚佳,尽展了姑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