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在云府偌大的后院里绕的晕头转向,所幸云府几乎大部分的下人都去了前头招待宾客,她才没有被人抓住拎回去。
“哎呀,那个家伙到底去哪了啊”齐安很是苦恼的一边走一边掰扯着手中一朵路边随手扯下来的白梅花,直到她突然听见了一道女声。
一道近乎声嘶力竭的女声。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他怎么可以把清点寿礼的权力交给那个狐媚子!”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瓷器被用力砸破的杂音。
“哇哦。”
齐安被吓了一跳,差点脚一歪扑倒在雪地上。勉强站直身体,她本来想要离开,可接下来一道稚嫩清澈的声线让她停住了脚步。
“母亲您的身体不好,别生气好吗?”
“不生气!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能不生气!那个骗子!他就是个骗子!和他的爱人双宿双飞,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平妻?试看这整个京城,谁不把我当笑话看?谁家除了正妻还有平妻?”
这不就是她正在找的云弈的声音吗?
齐安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走着,想要偷偷看看她新交到的小伙伴的现状。很快,她很轻易的便找到了一处可以看见他的缝隙。
因为说话的两个人根本没有进入房间。
那个男孩长跪在雪地里。
漫天飞雪瑟瑟而落,落在他的发上,衣上,还有他纤长细密的眼睫上。
而云弈面前站着一个女人,一身华服的女人:“还有你!连那个狐媚子生的贱种都比不过!我生你有什么用?!整天低着个头,当真是——丢尽我的脸!”
齐安看见,他明明在颤抖。
可那个男孩的声线依旧沉静:“对不起,母亲。我在骑射课上输给了大哥丢了您的脸。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的手无意识握紧了雪地里的一把雪,指节攥的发青,又或许是冻的,齐安分不清。
“你永远只会说这句话!下一次还不是照旧输给他?!”那个女人近乎歇斯里地的嚎叫:“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我最后嫁给了他!为什么他还是永远都看不见我!啊——”
她在雪地上发疯似的上蹿下跳,最后突然一把抱起一旁石桌上的一瓶装着梅花的半人高的玉瓶,用力的砸到了地上。
“哐啷!”
碎片四溅。
划开雪地上长跪着的男孩的面颊。
那个男孩浑身剧烈一抖,捂着左眼,因为疼痛而俯身趴在雪地上,声音终于带上了哭腔:“母亲不要啊,我好害怕。”
有殷红从他的指缝渗出。
一滴,一滴,在皑皑雪地上晕开。
那花瓶碎裂的声音宛若突兀炸开的一声响雷,在这此时人迹罕至的庭院甚至还有回音。齐安被吓的怔愣在原地。
“云儿——”
那个女人见到了血,似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不顾一地的碎片从雪地上一路爬了过去,仿若没有痛觉一般,任由那些碎瓷片深深的扎入膝盖。
她爬到云弈面前,将他深深的拥入自己的怀中。“对不起,对不起,娘亲又没有控制住自己。你会恨娘亲吗?你会恨娘亲吗?!”
“哈哈哈哈——”她说着说着突然自己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们都恨我!你也一样!你恨不得我去死!我死了,你依然是云府嫡子,还可以跟你那个温柔贤淑的姨娘了!”
“没,没有”男孩的声线在颤抖,他还捂着眼睛,浑身因为疼痛而颤抖着,眼泪混合着血水一起渗入雪里:“我没有”
云弈一直觉得他的母亲只是有时候病了。即使发病的母亲很可怕,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因此要认别人做他的母亲。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听不进去了,她也在哭,满脸泪痕,一身伤痕。
她大喊大叫:“云景权呢?让他滚过来让他滚过来!”
无人应她。
别说云府的下人几乎不被允许靠近这座庭院的一丈之内,就算是女人的心腹一般也没人敢在此时应她。
她自顾自的哈哈大笑:“是啊,他要陪我的好妹妹呢。早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我要是死了,他说不定还要高兴的摆酒庆祝呢!”
“哈哈哈,他可以铁石心肠的不管我,那他的亲儿子呢?这云府的唯一的嫡子,他伤寒重病,也不管吗?!”
那个女人突然站起身来,并温柔的把地上的云弈扶起:“云儿,帮母亲一个忙可以吗?”
男孩颤抖着想要挣脱,他抬起满脸血痕的小脸看向女人,近乎哀求:“不要,母亲,不要”
漫天飞舞的小雪渐渐大了,齐安看着那个女人一只手摁着云弈,另一只手缓缓拿起一壶已经被冻的浮起冰渣的茶水,而远处四五个婢女站在远处默默旁观,竟无人上前阻止。
齐安不能理解。
于是她冲了出去。
“放开他!”
她像枚小炮弹似的用力的撞了出去,将女人撞的手一歪,茶壶倾泻,里面的冰水浇了云弈和齐安一身。
雪天里被人兜头浇了一身冰水,齐安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但她咬紧牙关,对着男孩龇牙咧嘴的一笑,笑的很狰狞。
而她的牙齿打着战,本能的抱紧了男孩想要相拥取暖,却发现他的体温几乎和这风雪同温。
齐安觉得自己仿佛在抱着一尊冰雕,养尊处不出来了。
她踮着脚尖轻轻的拍着云弈的肩膀,口齿不清的说道:“对木(不)起,窝(我)之前被哈(吓)撒(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