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衣一点儿法子也没有了,家里早没了表弟表妹的影子。
爹蹲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抽着烟斗,娘也一直哭个不停。
她却连哭也哭不出来了,怎么会这样的?
明明她只是想教训下张婆子,这才让她知道黄医婆的。
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巧就撞上了老爷?
而且,而且老爷竟然大发雷霆!
珠衣无助的咬住自己的手指,连口中甜腥也没察觉。
珠衣娘惊呼着拍打女儿的后背:“你这孩子是在做什么!别吓唬娘啊!”
“我…我……”珠衣有些语无伦次,她浑身颤抖着几乎要倒下。
怎么办,怎么办,大郎和小蝉就要被卖掉了,她该怎么办?
荔溪是边南之地,多水患,虫毒,这里的人大多连官话都不会说,海上又有盗匪。
被卖在这样的地方,他们怎么活的下去?
明明她只是告诉了黄医婆的消息,她只是想张婆子被惩罚,明明…明明她不想这个样子的啊!
珠衣从未想过要伤谁的性命,可如今许多人却要因她而死了。
他们说,老爷生平最恨巫蛊之术,可偏偏……
那黄医婆已被送了官,周姨娘被送去了庄子上,她姑父一家却要没命了!
她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啊!没有人告诉过她!
五姑娘她也…
五姑娘告诉她这个方法的时候,笑得多么天真,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自己真傻,真的…
珠衣的手指糊上了灶灰,她躺在榻上直勾勾的盯着房梁,屋里没有点灯,她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亮。
“今儿怎么不见珠衣?昨日可是她休息?”
玉衣熏好了谢织葑的衣裳放在盘里,问起了另一个丫头。
松衣头也不抬:“许是家中有事,多待了会儿”
玉衣有些不悦,松衣忙道:“你昨儿没听说?”
“什么?”玉衣不明所以。
松衣见状把昨儿夜里的事细细说了,“你说这张婆子也是作死,她胆儿也太大了”
“谁知道呢,她也是想姨娘快点好起来吧?”
“那也不能犯了主子的忌讳啊,如今周姨娘倒是有郎中瞧了,可惜也被她连累去了庄子上,也不知道回得来吗?”玉衣又叹了一声。
过儿会儿,松衣出去又进来,这次她面色铁青。
屋里,谢织葑正摆弄着几张花片衣,琢磨着绣块帕子。
“怎么了?外头这般吵闹?”
玉衣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来:“姑娘,珠衣家老子娘来收拾她的东西了”
谢织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嗯了一声。
玉衣见状只得着实说了:“姑娘,珠衣昨儿夜里没了,她老子娘过来收拾东西了”
“啊?”
谢织葑失声喊了出来,手里的花片子掉了一地。
院里,珠衣的爹娘隔门向太太磕头谢恩,两人已经没有了太多表情,只虚虚一对游魂罢了。
“诶,听说了吗?珠衣昨儿夜里吊死在她家梁上了,舌头吐出那么老长一节。”
“哎哟喂,还有这事?好端端的做什么想不开,这不是找晦气吗?平日里我就晓得,那是最会找事的一个……”
“可不是吗?听我表姐说,珠衣她娘清早醒来时,可吓得不轻呢,差点没醒过来。”
“哎哟,也是个不懂事的,也是太太心慈,不但未怪罪,还额外赏了她家……”
角门上几个粗使婆子聚在一块儿躲懒,捧着把瓜子嘴里嘀咕个不停。
“嘀嘀咕咕做什么呢!”
陈妈妈抄手从回廊走开,看到这里人聚在一块儿忍不住发了脾气。
“没…没事,我们几个扫地呢”
领头的婆子支吾着解释道,语气却不足得很。
陈妈妈只瞪了她们一眼,又自顾自的离开了。
待她走后,那婆子不屑的啐了一口:“我呸!”
陈妈妈心事重重的回了东院,金氏捏着帕子坐在上首,见她回来了,但:“如何,可办妥了?”
陈妈妈也只叹气:“又能如何呢,左不过施些银钱给她家,只不知怎么就闹了这么一出。”
“那就好,阿弥陀佛”金氏双手合十:“到底主仆一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那玉衣也该罚,这事儿怎么能告诉葑儿,只怕吓着她了。”
“已罚过了,又连厨房里煮了安神汤,想是不妨事的”陈妈妈也直觉晦气:“都是那张婆子多事”
“也罢,今后不许再提了,我看老爷是真气着了,可虽是如此,也不能全由着他,到底是蒽姐儿的生母,之后还是得从庄子上把她挪出来才行。”
金氏说完又念了声阿弥陀佛:“没想到老爷还记着那件事儿呢,也是我大意了,早知道就给她请个郎中看看,也省得如此麻烦……”
“老爷是念旧情,这才恼了周姨娘,与您有什么相干,您昨儿不也找了郎中同老爷去瞧她么?横竖是她自个儿运道不好……”
陈妈妈另有句没说的就是,凭着老爷对周姨娘的宠爱,只怕过些日子,周姨娘就能稳当当回来了,也就是太太心里有道坎。
但说句实话,周姨娘也着实不懂事,她好好请人来说,太太哪会不给她请郎中,不过想着压她一压……唉,说来说去都是造孽。
如今可好,把自个儿作去了庄子上,两个孩子也另寻了人养育。
她一会儿还得去趟王姨娘那里瞧瞧看,只怕她养不好六姑娘啊。
周姨娘直到被送上牛车的时候,人都还是懵的,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