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对他打击很大吧。这才第二天,女儿就被指控杀人,搞到失去联系、生死未卜。”东云朝远处看去,视线里的广场还保持着早前那副被掀开大坑的模样,“或许我们在决策和执行上的确有错漏……只是谁都预见不到这种情况。”
“……代理人在门外跟她对峙那时,我本想出去帮她的。”
东云没有说话。他当然清楚啼猿的想法——因为在空蝉遇险时一度想撞开门帮助她的那两个人,就是啼猿与信风。
至于他和其他五名烟灰,便只是在门后听着,由始至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将台早在离开别墅那时,便对所有人下了命令: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打开门。到头来,只有空蝉一人违背了他的命令。
“我说,为什么那时你们没有冲出去?”啼猿突然转头看向他,“你们难道和代理人一样认为她是真凶,是有罪的?”
“你呢,你相信她是无辜的?”东云反问道。
啼猿又吸了口烟,手随后乏力地垂了下来:
“虽然她性格带刺,好歹也是和我同组的战友,更是将台叔的女儿。什么都没查清的情况下,相信战友和相信三个通缉犯没拿出具体证据的一面之词,我本以为答案很明显的。”
东云仍旧望着天:“是很明显没错。所以我的回答也很明显。”
“……但你没有出手。”
东云皱起了眉。
“别说这么天真的话。这里看起来再怎么平静也终归是战场,踏足战场的兵卒必须要有献身的觉悟,冤死也好战死也好,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所必要的牺牲。而且大家脑里的‘炸弹’随时可能触发,我不可能为了救她让你们都身陷险境。”
“……你说得对。将台叔没对我们下指令,她自己把我们堵在房内,我也清楚那是不能加入的战斗,被阻止后就没有再进一步强行突破那扇门,我们都很‘理智’。只要是烟灰,任务与秩序总归要置于性命之上。”
啼猿说着,狠狠地踢了一脚身旁的护栏。
“我只是说不出来由地不爽。”
东云沉默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声音:“将台的不甘十倍于你们,他始终没有表露出来,你们却自己在这里消磨士气,未免太不像话。”
他们回头向后看去,不知何时,信风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他高出啼猿几乎一个头,一双凝成倒八字形状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一本正经得不见一丝笑意,光是与他对视着就叫人如坐针毡。
“……我们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啼猿试探着向他递去一根香烟,“亲女儿差点死掉,现在下落不明,他还得强打精神主持大局。”
信风摆了摆手,示意他并不抽烟:
“空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啼猿和东云暗自对视了一眼。
八年前,他们还在普通警察局任职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身为大前辈的将台,那时三人都还是没被火种照射的普通人;四年前,他们陆续成为适格者、调动进入烟灰时,将台已在烟灰干了三年,三人的接触从那时起才开始增加。但无论是哪个时候,将台都没对他们提起过自己的家庭状况。
仔细一想,将台好像的确从来没明确表示过自己有妻女。无论是在普通警察局还是在烟灰,他都是有着很老资格、备受同僚敬重的人,很少传出乱七八糟的传闻,更没人敢去传播与他相关的谣言,生怕传谣会换来他人的一阵白眼——毕竟将台可是在边线战争第一线拼杀了三年的老兵。
十五年前,格雷国在边境处与邻国发生国土主权上的摩擦,事态持续恶化后最终演变为所谓的边线战争,双方边境沦为交火区、在军力相当的情况下断断续续打了三年,将台作为图陂市出身的军官,在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被派上了前线,就这样在前线一直呆到战争结束。他动态视力超群、爆发力强而身手矫健,以白刃战胜率接近100而闻名战场,被友军所敬仰、被敌军所畏惧,无奈一身剑术在高度依赖科技和热兵器的现代战场并没有太大用武之地,即便立下数次战功也依旧没能等来提拔。
僵持了三年的战争以谈和告终,在厮杀中弄瞎了一只眼睛的将台无奈选择了退役。回到图陂市的他成为了一名警察,兢兢业业干了四年也没等到升职,原因无非两个:身有残疾,而且并不算年轻。到七年前成为适格者、被调进烟灰时,他才终于得到上头的赏识,当上了作战科的小组长,一身蛮不讲理的技艺也有了使用的方向。
这就是东云和啼猿作为后辈所了解的将台。他直到最近两年才愿意在同事小酌时提两嘴女儿的事,空蝉是养女这件事,他们是一点都没猜到。
“为什么作出这种表情?将台活了五十多岁,到现在还是单身,当然不会有子女。”信风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参加过十五年前的战争这事你们都知道,空蝉就是去世的战友托付给他的养女。”
啼猿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如鲠在喉,只是单张着嘴巴。
“但将台的战友、空蝉的亲生父母并不是在战争里牺牲的。那是在七年前……”
经他这么一说,东云似乎想起了什么。
和将台同时期的战友,也就是和他一样同为退役军人。在烟灰的档案室里翻看过去的案件时,他记得有翻到过一宗七年前与退役军人相关的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