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呆呆地和他对视,显然没预见到眼前的少年竟也心怀如此远大的目标。
他们伫立雪地的不远处,炊事班正叫醒帐篷里的所有人,告诉士兵们即将开放。头顶的树上,一坨积雪压倒了干枯的树枝、顺势掉落下来,砸在丹青的肩膀上。
她绽放出了惊喜与欢快的笑容。
“当然可以。”
她隔着手套触摸物哀冻得发红的脸。
“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奔赴下一个战场吧。”
“——。”
物哀很想出声欢呼,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与女军医对话的少年——或者说直到前几秒都还是,但现在不是。
他的意识悬空了。
海浪声,细雨声,风声,那些不属于雪地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物哀的意识逐渐远去……远去……他原本一直在下坠,下坠到了意识海洋深处少年的体内,此刻又再次被抽离,看着雪地上交谈的两人,看着军队的帐篷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的意识正在上升,不断地上升……
“喂……醒……”
上升……
“喂,醒醒!”
物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你睡得也太熟了。”
物哀听见了空蝉无奈的声音,神志不清地张望,看到她正坐在几米远的桌子旁,已经变回了人形,身上的伤口都裹上了绷带,看起来虽然有点虚弱,但至少比刚激战完那时有精神得多。
物哀一下子清醒过来,再仔细地环顾四周。他们正坐在一个圆形平台的大理石制环形座位上,平台的正中央是一张边角雕琢得十分精美的白色大理石圆桌,风格和他们登岛时最早身处的那个巴洛克风会客厅如出一辙。座位的后方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着一根圆柱,也是相同的风格,一直向上延伸个三米多,然后所有圆柱都呈弧形收束、汇合在了圆桌中心的正上方处,使得整个平台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而一串串绽放多彩鲜花的藤蔓则由上至下缠绕着每一条珠子,让这个平台宛如花园般梦幻。
“这里是……”
他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向平台以外看去。这个圆形平台本身原来就是一条巨大圆柱的顶端,圆柱一直往下延伸,周围没有其他任何物体,而下方则深不见底,恍如这是一条通天塔一般。
如果从平台上摔下去,究竟是会垂直落体几十秒后摔到地底变成肉浆?还是会一直下坠、一直下坠、永远都看不到底,因为下面根本就是个无底洞?这是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物哀和空蝉对视了一眼,又环顾四周,没见到昏睡过去之前和他们在一起的三位代理人。
——这里就是岛主的所在地,岛上的某个不明位置的地方。
“他们说第四个代理人会过来接待我们,”物哀叉着腰说道,“可是这种像孤岛一样的地方……嗯……”
“应该会从那里过来吧。”
物哀顺着空蝉所指的方向望去,原来这圆形平台有一个缺口,一条小路便从那缺口一直延伸向一片漆黑的远方。那路面是精美的花岗石材质,宽度仅容约三人并肩前行,而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稍一脚滑就可能摔下去。
“要从那种路上走出去?岛主未免也太恶趣味了点……”物哀咽了咽口水。
“现在几点?”空蝉突然问道。
物哀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他没带着手表,这里又是一片黑暗,根本判断不了时间。
“虽然对时间没啥头绪,不过应该已经白天了。我们现在大概是身处某个建筑物内部……而岛主为了省电,并没有为我们开灯。”
空蝉若有所思地坐回座位,一言不发。
随着沉默的回归,物哀坐回了大理石椅子上,刚才那遥远的梦境重新在他脑海里闪现。
光是回忆起来,就觉得一阵目眩。
在梦境的事件发生的那时候,那个少年或许永远都不会预见到,长大后的他成为了一个怎么样的人。
“……代理人还没来吗。”空蝉有些不耐烦地低语,“我可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干坐在这里……那条皮被扒下来一般的蛇现在还躲在下水道里偷着乐呢。”
物哀和她齐齐看向圆形平台唯一的出口,那条窄窄的石桥。黑暗中似乎哪里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让他们的能见度不至于太低,从当下所见来看,并没有任何人从那桥上走来的迹象。
“也别太着急,可以再好好想想,既然等会儿会见到岛主,那么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的。”物哀说着,靠到了椅背上,把手放到椅背后面,“你可以大胆点,直接问剜骨——”
他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放到椅背后的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有温度、松软而顺滑的东西。
椅背的后方有一只人手!
“喂、喂!”物哀呼唤空蝉,“我没感受错,那是真家伙,这里也死了人——”
不料空蝉竟直接走了过去,向平台下方的无底深渊看了一眼。
“冷静点。那是人手没错,不过是活的。”
确认了有第三个人在场,物哀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是第四个代理人。
二人默默注视着那只手,手的主人现在似乎身处平台的外部,估计处于一种悬空攀爬着这座高塔的状态。果不其然,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