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晦的下水道仿佛一个庞大的地下迷宫,实际置身于此时,仿佛方向感这一词汇伴随着世间所有的快乐一齐在远物哀而去。/p
恶臭。阴湿。窒息。光是黏膜接触到这些随时可能流脓冒泡的空气,他便感到一阵眩晕。/p
即便是最险恶的战场,也不曾有过卫生条件如此糟糕的病床。/p
——鬼怒竟在这种地方呆了整整两天?/p
想到现在意识还没恢复的同伴,物哀一下子涌起了力量,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噩梦般的狭长空间里穿行。/p
空蝉的血清已经开始生效,尽管毒雾的味道闻起来令人作呕,却也没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p
时间只有六小时。无论前方遇到什么人,都不能停下行进的脚步。/p
尽管物哀如此想着,握紧了竹刀,但他始终听不到四周有什么诡异的动静——唯一能入耳的唯有污水排放的“滴答”声,烛火随微弱的气流摆动的舞动声,以及他那一直在鼓膜附近震动的心跳声。/p
——道三手下的人都还在睡觉?/p
在哪里?还在再前面一点?/p
没有人值夜,没有人放风?/p
如此一想,他们的作战似乎甚是顺利。人渣们愈是成批地沉浸在睡梦里,被一网打尽的概率就越高,到最后只剩道三孤立无援、被活捉后一切就能得到解决。/p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p
物哀喃喃自语道。他并不是什么乐观主义者。/p
而且更重要地,他实在很难想象下水道的这群人会毫不设防。/p
——老大和末喜那边怎么样了?她们离我的距离比较远,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遇上什么情况——/p
砰!!!/p
从极其遥远的某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巨响!/p
物哀马上拔出了竹刀,警戒四周!/p
——在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状况!位置和我相邻的应该是将台和空蝉……/p
……是谁那里发生了战斗?/p
为什么会发生战斗?难道有人暴露了?被守夜的人发现了?/p
总之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这么明显的动静,哪怕他们刚才没有被人发现,现在也该被发现了。/p
想到这里,物哀干脆向前轻跑起来,没时间让他再慢慢磨蹭着前行了。/p
下一秒,他便踩到了一滩黏糊糊的液体,那黏液在长着青苔的地砖缝隙间流淌,一直留到一旁的阴沟之中。/p
是血液。/p
物哀朝一旁望去,寻找血液的源头。/p
一只断掉的手臂被扔在他身侧的墙边,鲜血还在从横切面当中汩汩地流出。/p
物哀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忘记了要怎么控制喉咙发出声音!/p
烛台的火光死气沉沉,洒落在那只断手上,照亮了它的整体细节,原来那手表面的皮肤早已溃烂,肌肉组织也早就枯萎坏死,横切面之中甚至有数十头蛆在往外爬、不断地扭动。制造出这只断手的凶手似乎很是精通人体的解剖学,他利用福尔马林等一系列道具强行封住了血液外流的其他途径、仅留了一处不及针孔大小的排血口,这才使得这只手臂的血流到表面快要腐烂了都没能流完。/p
物哀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很快便看到了另一只断手,紧接着是两条断腿,细节全都如出一辙。/p
这里甚至还有人休息过的痕迹。仔细看的话,左右两边墙上溅满了血,地砖的缝隙里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纸张的残碎,墙面和地面都有火烧过和重物撞击过的痕迹,这地方毫无疑问发生过战斗。/p
物哀随后便明白了,鬼怒当时进行战斗的位置就是这个地方。/p
他总感觉臭味正在加剧——再仔细感受的话,似乎连空气中臭味的成分也正发生着什么改变,原本只是单纯让人想吐的毒雾气味,现在变成了各式味道的大杂烩,有发酸发臭的啤酒味,有被烤焦的肉味以及压缩饼干味,还有愈发浓厚的尸臭味。/p
物哀在拐角处见到了那些断肢的主人,那具手脚断裂的尸体。他的瞳孔早已扩散,空洞的双目还大睁着没闭上,全身的皮肉溃烂了一半,剩下那一半还完好无损、或许是因为毒雾对他的侵蚀刚进行到一半他就死了。/p
他身上有许多足以致命的伤势,但最直接的死因还是喉咙被割断导致的大出血。那被干净利落划开的脖颈,那深到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就会一命呜呼的割痕,物哀一看就知道是鬼怒下的手,而在这人死了之后,他的手脚才被切割开来供人作乐,因此四肢喷出来的血液反而不多。/p
要求遭到怀疑的对象靠杀人来检验忠诚,对他人施以惨无人道的虐待,死后又对尸体进行一系列侮辱。物哀感到一阵反胃,若是现在有个道三手下的人渣从他面前路过,他很难控制自己不下死手。/p
物哀弯下腰,伸手为那个缺失了四肢的尸体合上了屈死的双眼。/p
“……会来到这里,说明你也算是个不得了的人渣,不过都无所谓了。至少走的时候把眼睛闭上吧。”/p
他又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不会有错,道三等人在这个地方呆过,而且从这里大量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来看,时间不会很短,至少逗留了两天。/p
一整个群体全员离开了一片固定活动的区域,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定期更换驻扎的位置,这本应该是长线战斗中一种很常见的决策,但如果道三要做这样的决定,就应该一天换一个地方,而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