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车站土味漫天,也抵不住快要过年来置办年货的人的热情,陆陆续续的人下车准备出站,陈壅将宁溪拉到一边,将她取下来拎在自己手里。
他沉甸甸的,心里忖道,这小丫头,让不要多带,看来一点都没当回事,还骗他说里面装着锅盔,哪家舍得做这么重的锅盔。
很快一个提着竹篮的中年乡下汉子就被拦下了。
宁溪伸着头想看清楚,可是小矮个被前面的人潮给挡住了,只听到一个粗粝沙哑的男声道:“这些麦子就是我一年的细粮了,求求你们了,别拿走,别拿走”
“你带着粮食到城里来干啥?”拦下他的年轻干部问道。
“这不是快过年了,我”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正要脱口而出想来换点过年钱。
宁溪已经挤到身边道:“大舅,我可找着你了,我妈让我来接你。”
他眼中闪着些迷茫,又听小姑娘道:“领导,这是我大舅,我家住在坡头上,我外奶今年在我家过年,我大舅来给送口粮的。”
“大舅,快走吧,家里饭都做熟了。”
那年轻干部看这小姑娘两手空空,说着城里话,大方神气,看这小姑娘挽着那乡下农民的胳膊,一副亲昵的样子,许真的是亲戚吧,哎,管她真的假的呢,上面说的是打击到城里来买卖粮食的农民,又没说不许给城里亲戚送口粮的。
他拜拜手,宁溪同那中年汉子一起出了车站大门,陈壅好不容挤到跟前,有些着急,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自身还难保呢,还跑去给别人帮忙,万一给拆穿了,扣个帽子,可咋办呢。
可是眼见人都出去了,他也要跟着出去,却被拦下要,他才想起来他手里还有个危险物品呢,这会也只能用宁溪丫头这招了。
他随意的道:“给朋友带口吃的。”
“好家伙,你这朋友可够意思啊,带这好家伙。”拦着他的干部感叹道。
他才看到,哪是什么最上面放着一层金黄的糕点,细腻蓬松,有点像他在海城见过的西式蛋糕。
下边还有晒干的白面条,真是没见过这么白的面条,真不知哪里的机器能磨出这么白的面。
一摸下边,硬邦邦的,好像是鸡蛋。
他顾不上惊讶,忙小心翼,别再给翻出什么来。
那人一副怀疑的眼神道:“你是打哪来啊?哪个公社的?”
“合盛的。”说着他稍微遮掩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温和道:“好不容易攒下点好东西,带给岳局长的。”
那年轻小干部看到他的工作证就已经变了脸色,再听他说什么岳局长,自己虽然不认识也知道是个大领导,看人家这一出手,就是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刚刚当上干部的喜庆荡然无存,反而有些酸溜溜的。
“同志,您请出去吧。”心灵受到冲击的冯大中客气的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壅表面淡定,心里却很是忐忑,刚才虽然用工作证证明了自己这些东西来源的合法性,也就是遇上个刚工作不久的小年轻,若遇上老辣一点的怎能不怀疑,现在别说他一个下乡的科级干部了,就算是岳池也没地去搞这黄灿灿的蛋糕啊。这小丫头真是会给他出难题,不过也还好是他拿着,不然一个乡下小丫头更说不清了。
他出去之后走了没两步,就看到宁溪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心虚愧疚的样子,他觉得应该是小丫头没出过门,不知道厉害,回头得好好教育教育。
路上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只让宁溪跟紧点,别走丢了。
直到走了两条街,拐进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巷子,他才停下,严肃的看着宁溪道:“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如果被拆穿了,你的罪名可不小,还有你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好好跟我说清楚。”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看着他老实木讷的样子有些像我爸,农民有点细粮不容易,如果真给没收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宁溪低着头无措的样子,陈壅看着有些心软,自己刚才的口气是不是有些重了。
“算了,你也是好心,只是这些事我们帮不过来的,相信我,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嗯,我知道。”
看小丫头一脸坚信的样子,取悦了陈壅,他也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有他在一边,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估计她也是看有他在,才这么大胆的,想着这些,他也就释然了。
顾不上陈壅如何脑补,宁溪在火速的想着里的东西来源,原本她想的是以陈壅的为人,肯定不会要看的,到时候她总能找到机会单独行动的,现在直接暴露了,最安全的应该就是实话实说吧,说谎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说了一个慌,就得说更多的慌去圆它,想想都累。
没有等陈壅再次追问,她主动开口道:“这些都是我做的,但是我不想说我为什么会做这些可以吗?”
刚要问出口的陈壅被噎了回去,但还是很惊讶的问出:“真的吗?”
“嗯,我是想着咱们去找岳局长,也不能空着手去,你俩的关系是一回事,可是糖也不是随便就能搞到的东西,他肯定也为难,这些东西算是一点心意吧。”
陈壅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跟岳池十几年的交情了,原也没想这么多,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岳池肯定也得找路子才能搞到糖,虽然他并不觉得让岳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