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悄然挪动到了飞檐的顶上,山麓间的夜风带来了云雾的湿气,止静的鼓声响起,其中隐隐有禅唱相和。
周晋峰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均安寺的大殿,离去之前,他转身看向均安寺的山门,眼神里的怨毒与愤恨,让老方丈这个见识过诸多恶人的老梆子都有些心悸。
不过。
周晋峰虽然还活着,但他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便如同死去。
他将在这人间受刑。
李于娜若非因他而死,司卿便不会诞生,司卿若不诞生,他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在他做下那诸般恶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一饮一啄,岂非冥冥中注定。
老方丈对佛理的体悟更深了一步,“这便是因果啊!”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方丈怎么念起了《往生经》啊?”
“为哪个人超度吧?”
老方丈盘坐在蒲团之中,敲木鱼的手猛然停下,大殿内角落里一只透明的灵蝶翩翩起舞,飞向了广袤的夜空之中。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半晌之后,大殿里又响起了诵经声和木鱼声。
而周晋峰从出租车里出来之后,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顺着人流走进了一家午间夜场里。
只有密集的人群和躁动的音乐能够缓解他心中的恐惧,坐在复古风的实木吧台前面,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纸币,摆在上面。
“我要烈酒,越烈越好!”
酒保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年轻人,这明显是一个未成年人,但是老板都不在乎,更别说他了,从吧台上把纸币挪过来,两张收进吧台的钱箱里,一张顺手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一张正方形的纸巾扔在周晋峰前面的桌面上,一杯水割威士忌摆在了纸巾上,酒保把酒杯带下面的纸巾推到周晋峰面前,闲聊道:“有心事啊,失恋啦?”
“不是,遇上鬼了,那只鬼正站在你后面,手臂搭在你的肩上,舔着你的侧脸,它似乎很中意你,正扣下自己的眼珠,递到了你的嘴边……”
听周晋峰说的那么细致,酒保也感觉侧脸上有些痒痒的,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他再看周晋峰的目光,如同看一个神经病。
“疯子……”
他小声地骂了几句,就转身服务起其他的顾客,吧台前面从来不缺顾客,一个衣着清凉的姑娘撑着下巴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周晋峰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喝着杯中深棕色的酒液,和其他人不同,他是闭着眼睛了直接往下灌,看都不敢看杯子,因为那个女鬼把眼珠子扔到了杯子里面。
“呸呸……”
喝到最后一口,周晋峰直接把杯子扔到了桌面上,手撑在吧台上不断的干呕着。
“果然还是还是个孩子……”
“不能喝酒别逞强了……”
“说不定是个雏……”
没理会那些议论声,他又点了一杯水割威士忌,只有周晋峰知道,刚才他的嘴唇分明碰到了一个圆圆小小的东西。
“幻象越来越严重了,触觉越发真实了,如果幻觉中女鬼杀了我,我会不会也会真的死亡,毕竟我的身体正在被幻觉欺骗。”
捞起来第二杯酒里的冰块,周晋峰大口的咀嚼着,清凉的感觉让他浑沌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他记起了不知道在那本书上看到过的实验。
将一个人反手捆绑在一个黑暗房间里的柱子上,欺骗他已经用刀子划破了他的手腕,正在滴血,实际上那只是塑料软管内的水滴落入桶中,然而当水滴尽的时候,那个被绑着的人也死亡了,身上没有一丝伤口。
身体会受到欺骗,当你的大脑认为你死亡的时候,你就会死。
周晋峰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当有一天他无法分清幻象与现实的时候,就是他死的时候。
而这一天,很近了……
躁动的音乐声中,周晋峰猛然一口,喝光了杯里的威士忌,嚼动的嘴巴里,又一颗眼珠在齿缝间破碎,混浊的玻璃液伴着烈酒顺着下巴滴落,他生生的咽了下去,面容扭曲,狰狞如恶鬼。
“他妈的,想弄死我没这么简单!”
“啪啪啪!”
黑暗的角落里走过来一个人,拍着手坐到了他身边,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欣赏。
“真不愧是我的好学生!”
白茅招来酒保,同样点了一杯威士忌,站在吧台里面的酒保笑容满面推过来酒杯,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酒保左眼眶里黑洞洞的,里面的眼球不翼而飞,他却浑然不觉。
“这也是幻觉?”
周晋峰呆呆地看着失去了左眼的酒保,突然想到了刚刚自己咽下的眼珠子,胃里一阵翻腾。
“别吐出来,这可是好东西……”
白茅喝了一口威士忌,把酒杯推到周晋峰面前,“这是圣眼会的入会仪式,现在你可以说是自己人了!”
周晋峰没得选择,灌下烈酒,压一压胃里的恶心感。
“老师,你不是拒绝了我吗?”
白茅笑了笑,伸出手,宽大的袖子里一阵蠕动,一只黑青色的肥大蛆虫蠕动到了他掌心之中。
蛆虫背部的密密麻麻褶皱猛然睁开,露出了一只只赤红色的复眼,眼珠转动之间,一齐看向了周晋峰。
被这么多邪异的眼睛盯上,周晋峰只感觉一阵恶心之后,心里的恐慌竟然消失了,他抬头看向四周,那个一直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