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看到那干巴巴、白生生的面条,脸都黑了。
“皇上,这丫头欠收拾——”
赫连煜摆摆手:“无碍。”掀袍落座,示意小太监将面条端过来。
小太监迟疑了下,放下手里打算盛面的小碗,将整碗摆到他面前。
赫连煜扶起筷子,低头开吃。
长福看得难受极了:“皇上,尝尝就得了,彩华另外准备了糕点,咱吃那个吧?”
彩华是庄姑姑的名儿,都是跟着主子从冷宫里爬出来的忠仆,别的不说,忠心都是有的。
要不然,厨房这种重地,也不会交给她。
不过此刻,他倒不是担心张莹琇搞鬼,主要是——这种粗鄙玩意,怎能给他们家皇上吃呢?
赫连煜听而不闻。
一口面条落肚后,他停了下来,怔怔然盯着碗里面条。
“皇上?”
赫连煜回神,再次夹起面条。
这回,他却一改往日慢吞吞的用膳姿态,一筷子就是一大口,塞进嘴里狠狠嚼,仿佛是在嚼着仇人血肉。
长福:……
他们也没饿着自家主子啊,这么素淡的面条,怎么就吃得如此激动?
毕竟是午点,份量不多。赫连煜这般狠嚼,三五口功夫,一碗葱油拌面就被吃了个底朝天。
咽下最后一口面后,他长舒了口气。
“皇上?”长福不解。
赫连煜放下筷子:“收起来吧。”
长福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大碗,再看那些丝毫没动的精致点心,默了会,摆手让小太监收起别的点心,然后才道:“皇上,那张莹——”
“皇上万福。”
一名身着箭袖蓝袍总管太监服的瘦高太监快步进来,跪下行礼。
该太监名唤长富,与长福、徐嬷嬷一起,是赫连煜的亲信手下。
“起来说话。”赫连煜起身,慢步走向批折御桌,“查到了吗?”
“查到了。”长富恭敬地跟上来,“倘若没弄错,这位姓张名莹琇的宫女,是天佑二十八年进宫。”
最近一次的小选正是天佑二十八年,也就是两年前。
赫连煜不动声色:“接着说。”
“是。”长富边走边开始列举,“张姑娘出身琼州,祖辈开始经商,父辈发迹。因张姑娘容貌不俗,张父便将其送入宫中。”
“嗯。”走到御座前的赫连煜掀袍落座,“张莹琇会什么?”
“因张家家底殷实,张姑娘打小开始学琴棋书画。”顿了顿,长富又道,“听说针线还不错。”
赫连煜皱眉,扭头问长福:“张莹琇说她会些什么?”
长福回忆了下,肯定道:“针线、草药、厨事、钓鱼。”
长富有些诧异:“草药、厨事在宫中还能学习一二,可是,钓鱼?”他皱眉,“张家久居琼州,江河湖泊极少,从资料来看,其父母长辈也无这一块的嗜好,张家姑娘如何能学会钓鱼?”
长福诧异,忙看向赫连煜。
后者却已然陷入沉思。
半晌,赫连煜再次抬眸:“长福,你去查查这两年,张莹琇在宫里的情况。”他强调,“事无巨细。”
“……是。”
长福领命下去。
长富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主子,那位张姑娘,就是您要找的人吗?”话刚说完,他立马回神,忙给了自己一耳刮子,“瞧奴才这脑子,都这么多年了,肯定不是张姑娘。”
他挠了挠头,又问,“那会不会是,某位教导她的嬷嬷或者宫女?所以您才让长福去查张姑娘这两年的情况吗?”
赫连煜深眸氤氲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确定。”他如是道。
“但宫里的嬷嬷们——诶?”长富不解,“哪儿不确定?”
赫连煜收回视线:“无事,查了结果再说吧。”
长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赫连煜已经提笔开始批奏折,他只得摸摸鼻子,默默退下。
提着朱砂笔的赫连煜却失了神。
记忆中那灵动的俏颜再次浮现脑海——
【我厉害着呢,做饭、制衣、采药、挖矿、制药、锻造……哈哈哈,是不是很厉害?不要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不可以挑食,要多吃菜蔬、菇类,这样才会身体好,长高高。】
【别看我做的面条啥都没有,光有葱油,就能香掉你的鼻子,让你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
……是你吗?
***
做好那碗狗皇帝指定的面条后,张莹琇连厨房都不用收拾,就被庄嬷嬷赶回去歇息。
她晕头转向地回到舍院,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
不,整理思绪。
那狗皇帝午间说让她进屋伺候,新玉姐姐虽然顶着红名,依然尽责地给她介绍了一遍所谓“屋里伺候”的活儿。
不外乎是斟茶递水、吃饭布菜、更衣叠被等,全是保姆活儿。
连屋子里的卫生都无需她负责,自有下一级的宫女会料理。
若不是新玉这几名近身伺候的大宫女颜色都变红了,张莹琇一定会觉得这活儿轻省。
艹,差点还忘了那十几名被杖毙的宫人。
张莹琇打了个哆嗦。
对了,既然狗皇帝让她进屋,怎么庄姑姑还说她以后去厨房上值呢?
难道说,以后她只需要在屋里伺候狗皇帝吃饭??
张莹琇将今天的经历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
她开始思考最重要的一件事——
为什么那狗皇帝看到她,就点名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