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今日安静得反常,连平时最爱的花生米都没有动。
整个人儿无精打采地斜趴在那张紫檀木软榻上,托着鼓鼓的腮帮,一会冥思着一会又频频往这边瞅。
灵动的眸子,就像两颗褐色的猫眼石。
冯七假装没发现,一下午都端着看书,没去理她。
终于,她忍不住了,“阿兕。”
冯七揭了揭眼皮,相似的眼眉下,一双眼睛幽如深潭。
浑身散发着与稚嫩脸庞完全不相称的沉稳。
那是戚戚怎么也模仿不出的气韵。
“阿兕,你这样一天天的闷在这一方院子里,不觉得无趣吗?”
“不觉得。”
人生本无趣。
至有记忆开始,从大燕公主变成一缕孤魂,再转世为冯氏女。
许是在这世上呆得太久,都快忘了什么才能让她觉得有趣。
“如果,我是讲如果有一天你大仇得报后,会干些什么呢?”戚戚表露出从来没有过的担忧。
冯七一怔。
大仇得报之后干什么?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师尊说过吗?”她问。
“师尊有同意你报仇过吗?”戚戚托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反问。
“他也没说不同意。”
不然也不会教她做灯,又教她如何用灯。
七日之后,又有枉死之魂要收。
还差四个。
那个害她全族上千性命的北秦人,只要一想到明明他也己经转世为人,却不知道他成了谁、身在何处的滋味,有如无数蚊蚁在啜她的血般难受。
报仇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之后的事情她不想也不愿考虑。
大齐帝都平城位于桑干河流域,北背大漠,俯瞰中原。
慕容淳曾多次征伐此地,均功败垂成,想来也是大燕的气数将尽所至。
后来姜氏推翻强盛的北秦王朝,建立大齐,至今已有几十年。
大齐太祖皇帝选在此地“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大兴宫殿苑囿、楼台观堂,城北城西各引如浑、川水入城,使大街西岸有潺潺水流,游鱼嬉戏,杂树交荫。
之后,其子恭宗又在五百里内缮修,规立外城,分里坊。
短短数十年间,就将这座平平无奇的县城扩建成清新雅致、花团锦簇而不失巍峨的强国中心。
大齐兵强马壮,国力已如日中天。
在任的宣文帝才藻富赡,野心勃勃。
大司马冯楚诞南征已有数月,近日终于捷报频频,想来就要班师回朝。
可就在昨夜,皇城出大事了。
先是司天监夜观星象,发现太微星旁隐有荧惑星作乱,后又有人擅闯明堂,动了辟通璧。
宣文帝与太皇太后震怒,满朝文武早早守在大殿之内,连闭门多日的冯太师也不例外。
一时间,天子众臣皆惶惶了半月。
宫中隐隐又传出左昭仪冯妙华抱病,已卧床多日的消息。
为此,冯府老太君先后两次派二夫人穆氏跟冯四娘子母女,还有秦嬷嬷一起进宫看望。
第二次去的时候,四娘子冯会华便没有再回来。
此后,宣文帝的后宫又多了一位右昭仪。
前后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什么废后之死另有隐情这种小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掩没在春日花团锦簇的时光里,再也无人提起。
冯七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仿佛有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下子就将她之前所有的布局扰乱。
一日,春光明媚。
“戚戚,我们出去走走吧。”
云雀没听见似的,继续啄着玉碗里几粒花生碎,过了许久,才呷呷嘴,疑惑地歪过脑袋来。
它听到了啥?
云雀眨巴着灵动的小眼盯她。
“我们出去走走。”
话音刚落。
就听“呼啦”一声,云雀扑腾着翅膀欢跃的飞了出去。
……
门房骇了一跳。
青天白日的,莫不是见了鬼。
看身形疑似少女,白衣白袍,就这么陡然间的出现在他跟前,连脚步声都没有。
着实吓人。
“这……这……谁呀?”他快哭了,结结巴巴地问。
“我要出门。”声音软糯而清悠。
“您……您是?”门房揉揉眼,还是没认出来。
直到那少女把脸侧了过来,一条扭曲的伤疤,将一张玲珑标致的脸庞破坏得干净。
门房睁大眼睛,“七……七娘子?!”
“我要出门。”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门房惊魂甫定,诺诺地就去开门,下一刻又怔住了。
差点忘了:“七……七娘子,小的得……得先去禀告管事。”
说着,也不等少女应答,跌跌跌撞撞的跑了。
那头,听着门房拧拧巴巴说了半天,管事拧起眉头,什么跟什么?
“七……七娘子,在门……门口。”门房一急就结巴。
好在管事算是听明白了:七娘子在门口。
“多大的事呀,慌慌张张……咝”不对呀,“长房的那个七娘子?”
门房忙点头。
“摔坏了脸跟脑袋的那个?”
门房又快哭了,脸上那么大一条疤的,还能有谁?
管事纳闷的往大门口方向一路小跑。
远远望见一娇小身影,乌发如瀑衣袍惨白,乍一看碜人的紧。
妈呀!
脚下一个踉跄,跟门房两人摔了个鼻青脸肿。
没等门房反应过来,管事蹬的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你守着,我去禀告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