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将尽,不但城中百姓热闹,城隍庙里也很热闹,在肉眼凡胎看不到的“空中楼阁”里,颍川郡府城大城隍手下两判八司都在加急处理这一年积压的各种公案。
赏善司里,司公判官陈重楼正在核对账目,一边看,一边问手下的神吏:“今年做善事的人比去年多了几何?”
“回大人话,多了一百三十二人。”
“善事呢?比去年多了几何?”
“善事也比去年多了两百二十六件。”
“嗯,整体还是好的,这样,本司也好给城隍大人交差。”
“大人,今年的大善之人有三位,准备怎么评判他们的赏赐?”
“本司记得有一个孙员外,他是出资修建了一条新的颍水大桥,比老桥宽一倍有余,承重也更上层楼,可容四辆马车负重并驰,老百姓对其是交口称赞。嗯,赏善簿上可以注明本司的判词:给他加寿三年。”
“是!大人的记性真好!第二个大善之人是高庄主,他免了二十家穷困佃户的租子,还在府学内捐钱,资助了十三个家境困顿的士子读书。”
“嗯,此人也不错。他是不是一直想要儿子,结果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么?”
“对,就是他。”
“嗯,赏善簿上注明本司的判词:给他添个儿子!”
“是!第三个大善人跟大人你可有关啊,是你的子孙,郡丞大人陈泰清。这一年,清剿猛兽和妖孽六十余次,救人多达百余名,没有贪污过官府一文钱,没有拿过百姓一颗鸡蛋,也没有徇私舞弊一件事情,郡中百姓对其官声评价尤在路太守之上。还有,陈泰清为了降服蛛妖,亲自带队,与儿子陈义山共同作战,陈义山还为此中了致命的妖毒,当日日游神在场亲眼看见……”
“嗯,这个本司是知道的,赏善判词的话,先搁置吧。毕竟是自家子孙,本司依照规矩还是要回避的,届时把赏善簿递交给城隍大人复核的时候,让他再做决定。”
神吏感叹道:“大人真是大公无私啊!”
“身处其位就要谋其政,更要守规矩啊。”陈重楼苦笑一声,道:“只是我那义山孩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能换回他一条命,我这赏善司公的神职便是不做也成啊。”
“德厚福也厚,大人你那子孙平生多做善事,肯定会有好报。”
“但愿如此吧……”
“陈司公,在忙啊?”
陈重楼正在发感慨,郡府大城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文武两大判官,均是一身正经官服打扮,看样子便非为闲事而来,惊得陈重楼和神吏们都连忙起身相迎:“参见城隍大人!见过文武大判官!”
“不必客气了,本府过来是有事要问你。”大城隍神色肃穆,从袍袖中翻出一张黄纸,轻飘飘的丢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洛川郡大城隍发来的公函,向本府打听一个叫陈义山的人。你看看吧。”
陈重楼吃了一惊,看那公函上密密麻麻写了数百字,从头读下来,还没有看完,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函中提及一个叫“陈义山”的人,说是仙人,在洛川郡葛城县不经通报便擅自开封镇,灭掉了邪神白大王,然后干预神界中的政务安排,竟越过县府城隍、郡府大城隍两处正神,要给一个小小的明溪水神另谋神职……
“这,这个——”陈重楼惊讶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城隍脸色冷漠:“本府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陈义山是你的玄孙吧?”
“下官确实有个玄孙叫陈义山,但,但绝不会是这公函中提及的陈义山啊。”
“你确定?”
“下官那孙儿半个多月前中了妖毒,性命危在旦夕,是被云梦仙师叶南星带走救治了。他,他断然不可能出现在洛川郡,更不可能灭掉邪神白大王啊。”
“这公函上说的言之凿凿,那位仙人陈义山就是颍川郡郡丞陈泰清之子,难道洛川郡的大城隍还能弄错?!”
“是是,公函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下官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或是重名,或是冒名,也未可知啊。”
“最好是弄错了,不然,你这位玄孙的手伸的可够长了!”大城隍冷笑道:“邪神白大王一直处在葛城县的监管之下,那个陈义山却不经告知就打开封镇,强行出头剿灭,事后甩袖就走,连面都不照,这是在打葛城县城隍的脸,也是在打我们整个神界的脸!百姓知道之后,怎么看我们神界?以为我们神界无能?还是以为我们神界尸位素餐?至于后面,这个陈义山还大包大揽,说要帮明溪水神谋职,呵呵……纵然他仙法广大,但我们神界的职务调动,还轮不到一个仙人插手吧?!”
“是,城隍大人说的是。”陈重楼脸色通红,嗫嚅道:“大概就是重名之人,张冠李戴了,或者是冒名之人,以讹传讹了。”
“张冠李戴也罢,以讹传讹也好,总之,那个仙人是打着陈义山的名头在揽事,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洛川郡城隍府很不高兴,本府的面子上也不好看。陈泰清今年的善事做了不少,本府是知道的,可是被这件事情一搅和,怕是也不用赏他了吧?”
陈重楼一惊:“可是,这,这个是——”
大城隍眼皮子上翻,目光森然:“怎么,陈司公觉得本府的处置不公允?”
陈重楼敢怒不敢言,低下头来:“没,没有,下官明白了。”
大城隍盯着陈重楼看了片刻,然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