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沐浴的间隙,她展开了纸卷,这竟是一封陶氏写给她的信。在纸卷里还有一个红纸条,边沿泛白,似有人时常触碰,红纸上写着“萧家太阳冯家月,日月同辉天下兴。”
这是余氏从陶氏留下的匣子里取出的,当时放在最上面,原有信套封着,上头写着“孙女冯昭亲啟”,余氏想着,这信是写给女儿的,她就收到了枕头底下,没想到,它却得已保存下来。
孙女寿娘:
你看到此信时,祖母已不在人世。不要为我悲伤,你要牢记祖母的叮嘱去做两件事:第一件,不得贪恋嫡长房爵位,过继冯氏子孙入嫡长房袭爵;第二件,我为你制的庚帖,并不是你真正的生辰八字,你亦不必问是何时。当你看到六十年前那位玉虚子的卦相,你就明白祖母的心意。你是嫡长房最后的嫡脉,什么都是假的,唯你平安一生远胜荣华富贵。寿娘,远离皇城,找一个真心待你的普通人,平平淡淡度一生……
冯家月,陶氏修改了冯昭的生辰,也就是说,她就是那个冯家月。
这才是亲人间的真爱,为了她,可以放弃所有。
陶氏也好,余氏也罢,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抵过皇权、皇帝的谋划算计。
外头,传来了碧桃的声音:“夫人,要加热汤了。”
冯昭快速将纸揉成一团,沾湿了水,快速塞到嘴里。
碧桃又道:“夫人,要加热汤了。”
“进来。”冯昭装成从旁边取点心吃的样子,咬了一小口,碧桃提着木桶,往浴桶里汇了热汤,“夫人,老夫人的病可好些了?”
冯昭将头枕在桶沿上,并不接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咀着嘴里的纸,母亲给她传了“只能信家人”五个字,而祖母留下的遗言又要她远离皇城,母亲的病不简单。
碧桃抓了帕子,为冯昭挫洗起来,“姑娘,近来你都瘦了,夫人那是心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可莫累坏了!”
冯昭依旧不说话。
碧桃与冯昭一起长大,情份不浅。她又继续道:“老夫人吃的药,姑娘都要细细地察看才放心,姑娘是怀疑府里有人对老夫人不利?”
冯昭道:“拿回的药,我细细察看后才交给余嬷嬷……”
余嬷嬷,若是清心堂那边出事,最容易下手,又最不能被人发现的便是余嬷嬷,因为她是余氏的陪房。
母亲说只能信家人,是因为她发现余嬷嬷都不可信。
冯昭没再继续说下去,余嬷嬷为什么要这么做?
外头,传来红梅急促的声音:“夫人,夫人,老夫人病危了,你快过去。”
冯昭一声惊呼,从浴桶里跳了出来,三两下套上内衫,取了中衣往外跑,身后的碧桃取了外袍追在后头,将外袍给她裹在身上。
清心堂内,冯晚正唤着“娘”,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一脸哀痛。
内室里,余氏大口地喘着粗气。
冯昭走近,抓住了余氏的手腕,脉搏奇快,快到极致,是会要人命的。
余氏喘着粗气,用眼睛看了看,余氏身边的碧罗会意,取了一只盒子过来,碧罗道:“夫人,老夫人说,这盒子交给你了。”
“匙……匙……”
碧罗又从枕下摸出一串钥匙。
余氏眼神示意,一手抓住冯晚,一手将冯昭的手合到一处:“好……好儿的……回……回太原……”
冯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余氏的意思,是要她们姐妹离开皇城回太原。
冯晚唤声“娘”,哭道:“娘,我和姐姐都听你的,你一定会好起来。余嬷嬷,快,快请太医,请太医!”
“爵……爵位……过……过……”余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想呼吸,可是咽喉却似被堵住了一般。
余嬷嬷立在屋里,低垂着脑袋: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杀你,我全家都得死,只有你死,他们才能活。待你死了,奴婢就来追随你,到了地下,再向你陪罪……
冯昭若未看祖母的遗书,很难知晓母亲的意思。“娘,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给你过继一个儿子,让他承继爵位,你……放心!”
余氏呼吃呼吃地呼救,拼命地挣扎着,她不想死,她的两个女儿还未寻到依靠,可是,她活不了。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余嬷嬷跪在榻前,冯晚扒抱着余氏的腰身,而冯晚立在冯晚的身后,她看着余氏,在痛苦挣扎中窒息而亡,没错,余氏看似病死,却是中毒太深,也至呼吸过来,窒息而亡。
一声轻哼,余氏的身子一挺,待不再挣扎,冯晚呼天抢地唤着“娘!娘——”
余氏咽气了!
冯昭重重跪下,“娘——”
外头,冯管家悲怆的唱出:“誉国夫人仙逝了!”
大周德弘五年四月十八巳时四刻,誉国夫人余氏殡于平阳巷冯府。彼时,送给冯家的御赐“晋国府”匾额还未挂上。
不到半日,誉国夫人病逝的消息,整个皇城上下尽知,二房、三房的当家夫人纷纷前来探望,可待她们过来时,发现府里的灵堂已在前院搭建起来,各处的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各施其职,祭奠用的东西,灵堂上已经预备齐全。
冯晚侍疾半月,原就体虚,余氏一死,亦昏死过去,请了太医,只说是悲伤过度,需得好生将养。
冯昭是见过世事的,吩咐了各处管事、仆妇,要她们用心办差。
她将从母亲手里接过的匣子锁好,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