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巧芬能看出冯昭的寂寞,即便是她小师叔这般惊才绝艳,才貌过人的女子,不同样沉陷于这尘世之中。小师叔看似不在乎名声,却最是自尊自爱。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冯昭问,声音悠远而空灵。
“我不知道小师叔不知道这事,亦不知你与他有着怎样的约定。一直以来,小师叔在我们心里,行事都有原由,有权衡。我怕自己说了,反而多此一举……”罗巧芬没说,“当时不说,也有宽慰自己的意思。腊月时,小师叔去谢家说提前完婚的事,谢家婉拒。腊月二十八,谢征最后一次来湖心馆,他心虚了,我便猜到了结局。
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小师叔这般如此了得的奇女子都有看走眼时,而我的事算什么?
我又想,但愿那只是误会,他不会这般对小师叔……我不知道,当时就只想着若你问了,我便告诉你,若你不问,权当什么也不知道。”
用别人的痛来宽慰自己,罗巧芬纠结了许久,今天说出来,她轻松许多。
冯昭道:“你若放手,我便休!”她骄傲满满地说出这句话,早前的怀疑成为了事实,她相信罗巧芬不会拿这事来骗她。
罗巧芬继续道:“其实与谢征订亲后,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他。只是刚刚有了喜欢,便有了他的放手。那晚出去是想试试,能不能碰到他,若碰到,说明我与他有缘,便与他问一问,是不是真的要放手了。
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结果。
我们罗家大难之后,只剩下我与千斤两个,当年的姨娘们早已失了下落。从皇城流放肃州,一路上,我看到母亲病逝、叔母婶婶们死去,可祖母一直在坚持着,她告诉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后来,我们一行人有许多人染病,就在我以为自己得病活不下去时,师父出现了,他给了押送的官差一百两银子,说剩下的孩子都病了,不如卖给他……”
这样的事,罗巧芬可以肯定,师父不止一次地做过。
“经历过家族大难的人,见过太多的生死,反而不会因男人放弃生命,我只想做一个女道,为枉死的家人、族人祈福,希望他们能早早进入轮回。”
冯昭并不觉得出家是什么错事,这是一个人的信仰与选择,她尊重罗巧芬的选择。在余氏离逝的时候,冯昭也曾一度想要做女冠,只是冯家不许,朝廷亦不许。
师父说她有尘缘未了,那她便了结这一段尘缘。
这一晚,冯昭与罗巧芬叙话谈心,对于婚姻、爱情反而看淡了。
罗巧芬想弘扬冯昭的工笔画法,她想做一个有才华的女冠,研究道经,行走天下,她会武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冯昭则想着活得风芒万丈,轰轰烈烈,不负此生,没有了婚姻、爱情,她还是她,世界不会因为那人变得灰暗。
第二日,冯昭将陆妈妈与陶嬷嬷唤到身边,说了一句:“从今往后,莫要再谈公子们父亲的事。你们要忘了那人的存在,下次再见,他只是来访客人。见到四皇子殿下要客气、礼敬。”
“是,夫人。”
冯昭给凌烨的信,上一封是二月中浣寄出去,想来北疆的他已经收到。
只是现下,她不想再写信了,却是破天荒地给四皇子写了一封信。
信中寥寥几句,说他若回京,可以来瞧瞧冯旦、冯白,这两个孩子只是冯家人,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亦改变不了他们的身份。而作为他们的母亲,平安、健康远胜于权势富贵,唯愿他们一生做个安分守己的臣民即可。
冯昭给四皇子寄出的信,很快就被人截下来了。
章济亲手将信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信的内容,“晋国夫人是什么意思?原谅吴王?承认吴王是孩子的父亲?”
章济蒙着脸,这封信很奇怪,冯昭与凌烨是朋友,给凌烨的信中还几次问到四皇子,冯昭是关心四皇子的。
皇帝将信封好,“给吴王寄去罢。”
*
德弘十年四月初六,冯昭与官媒拜访谢相府,为罗巧芬与谢征退亲。
谢家颇有些心虚,退亲之后,冯昭只淡淡地道:“谢三郎与袁姑娘能议亲,恭喜谢、袁联姻。此事已了,告辞!”
谢相抱拳道:“委实三郎污了袁姑娘名声,此事是我谢家不是,还请夫人见谅。”
“谢相大人,你们早有悔婚之意,我还以为会在上元佳节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原来却是四月初一,能延后这么久,其实一直在等晋国府识趣退婚。是我感谢你们坦承,往后就作泛泛之交。”
冯昭说得真诚,这样的谢家,她不想太过深交,就当寻常人家来往便好。
回到晋国府,冯昭开始着手大事:一、番薯、玉米的推广;二、改进农具的推广;三、茶叶生意由谁交接……
她忙乎了几天,看着时间流转,不能再耽误,一大早令红霞等人为自己换上诰命大妆,她随着文武百官,候在玄武门。
大殿外,冯昭看着争论不休,就大司农当在户部还是工部的问题,两部官员互不相让,她神色淡淡地问道:“启禀陛下,几年前封臣妇为三品御史的圣旨还算不算?”
“若算,陛下是不是当赐臣妇官袍?”
“臣妇即便为官,不乱祖宗国法,只在议政殿外,有事时会在大朝会出现,无事不来碍文武百官与陛下的眼。今日之事议定,陛下请派人入晋国府交接事务。臣妇告退!”
她慎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