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的不是杜春花。
杜春花没赖晚有气度,还生得有些妖娆。
秋香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秋香,他的长女被妻子教导得很是势力,见钱眼开。
秋燕更不是他的小女儿,那个小女儿一天不说两句话,镇日不是哭就是闹,便是为了一个肉包子也能大吵一场,特爱吃,且记忆里的秋燕生得很胖,嘴馋得整个北疆边城都出了名。曾有一个将军赏了一个乞丐一只鸡腿,他女儿居然冲上去与乞丐抢鸡腿,还被乞丐抓伤脸。将军听闻后,赏了马铁柱一枚五两重的银元宝,让他回家给女儿买烤鸡,他当时觉得无地自容。
怎么妻女全变了,都不是记忆里的样子。
马铁柱觉得自己一定是真疯了,怎会认不得妻子,他又打开襁褓,听着两个稳婆道:“马掌柜,你这是后继有人,乐傻了吧。这可是大胖小子,和你五官长得一般无二,哈哈……”
秋香忙道:“多谢二位婆婆,燕儿,快去取红包!”
马铁柱云里雾里,抱着儿子进了屋,坐在铜镜前,看看自己的脸,再看看儿子,最明显的便是他的鼻子、下颌,儿子与他的生得一样。
这是他的种,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杜春花”竟然和他生儿子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走了什么运,在疯傻的几年里,还有女人带着女儿跟了他。那一个杜春花卷走了他二十一年的积蓄和家底,可这一个杜春花带着几百两银子与女儿跟了他。
而他们还在仁和镇风风火火地过起了日子。
稳婆从秋香姐妹那儿接了红包。
“你爹乐傻了。”
秋燕不快地道:“他又哄我和姐姐,还说我们才是他最心疼的,一有了弟弟,就抱着弟弟不撒手,连礼数都忘了。”
胖稳婆道:“有了弟弟是好事,你们将来嫁到别人家,有人撑腰呢。”
秋燕垂着头,稳婆只当是她觉得弟弟抢了父亲的疼爱不快。
可她们知道,这弟弟与她们是没关系的。
赖晚这一生命运沉浮,而今终于得了儿子,也算余生有望。
屋子里,马铁柱依旧比对自己的眉眼,再看看怀里婴孩的,再三确认是自己的种。
赖晚睁开眼睛道:“孩儿他爹,你作甚呢?把孩子放到我旁边,香儿、燕儿就是孩子,也不会侍候,怕得辛苦你了……”
马铁柱回过神,抱着儿子坐到床前,傻愣愣地盯着赖晚,觉得她虽然不如以前那个杜春花好看,但这样子正好,她是真心和他过日子的。
难不成,她是北疆哪个寡妇,没了丈夫,带着女儿跟了他?
那一年,从宫里出来的宫娥可有一百六十个,有的丈夫没了,便改嫁下一个,亦有的因为难产去了,活着的还有多少个他不知道。
马铁柱不认得那些宫娥,他能认得的也只嫁到他们那一营的十二个宫娥,去了四人,待他退役时,还有八个。而他当年就瞧杜春花生得最好,就相中她了,哪里晓得,杜春花竟是个不守妇道的。
“娘……娘子,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突兀的一句话,惊得赖晚盯着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马铁柱道:“儿子是我嫡亲的,你给我生了儿子,你就是我的结发、元配妻子。”
赖晚道:“你不在乎……我……我嫁过人?”
他居然忆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在北疆边城,妇人守过热孝就嫁人的多得很,你这算什么?不过才嫁一回,我见过嫁了八回的,还有说天字营那边有一个嫁了二十多回,只不曾见过。
娘子,你给我生了儿子,你便是我马家的大功臣,是我马铁柱的恩人,我一辈子待你好。我拿香儿、燕儿当亲闺女。”
赖晚面有动容,她这把年纪才生一个,是因为那两个都是丫头,她还得有儿子才好,且有了儿子,她与马铁柱就是真真儿的夫妻,再也分不开了。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一家人有商有量,这是她一生过得最踏实的日子。
马铁柱抱着儿子,“娘子读过书,你给儿子取名字罢。”
“秋明,明明白白地做人,小名就唤明儿、明子。”
“马秋明,好,就叫马秋明。”马铁柱一下子觉得他的人生圆满了,他看着儿子,笑了又笑,很想亲一下,但怕胡子扎着孩子,“以前的她,生得美,爱招人,秋香不是我骨血,她跟我七个月就生了,生下来比别人足月的还沉。还有秋燕……她……她其实是刘副尉的种。只要她们喊我爹,就是我闺女。可我没想到,她会带了孩子,卷了我攒下回乡买地的钱跟刘副尉跑了……”
放弃升官娶来的妻子,在战场拼杀二十余载攒下的家当全没了,家没了、钱没了,他一时受不住打击,变得疯疯傻傻,甚至想回战场,索性死在那儿好了。可是他们说他退役了,不让他去,劝他回家。
地字营的将军还好心出了银子,让商队带他回开封,只是他们只到幽州,后来又托了其他的商队,偏他总是想寻回妻女,就这样一路跑,跑丢了,商队下次回来时再寻他,寻到他就将他带上。
只不想回到豫省地界,会在那破庙里寻到“杜春花”母女三个。
赖晚笑道:“若有一天,她回来寻你,你要她还是要我?”
“我要你,我只认你是我娘子,你给我生了儿子,和你在一起,我才踏实快乐。”
“好,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