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殿门口,全身漆黑的卞城王正在等待他们。
许晃木然的跟随他走过一个个小地狱,看犯人们在滚烫的铁砂中跪着,被割去舌头,被开肠破肚割下内脏,被巨大的铁球锤得血肉模糊,被活生生剥皮,被从中腰斩为两半…然而所有人都不会就此死去,他们会马上复活,继续接受同样的刑罚,周而复始,没有尽头。炭火在耳边噼啪作响,皮肉烧焦的味道与各种难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而最让人丧胆的,莫过于囚犯们的嚎叫。叫唤大地狱,名副其实。
带着骇人面具的鬼吏将一个手环铐在许晃手上,按下按扭,上面显示出一红一绿上下分布的两个数字,“这是电子手环,可以监测你的痛苦数值,只有绿字到达红字的要求时你在这一殿受的刑才算结束。”
许晃抬手看了看,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遥遥无期。果然作皇帝的生前享尽了阳间的荣华富贵,死后到阴间也需得享尽所有的苦难,这才叫公平。
“走吧,”鬼吏抽出鞭子在他后面催促道,“先到针原上走两百圈。”
萨云都举起他的vip邀请函:“我可以观摩吗?”
“随便。”
腥风吹过茫茫原野,针做成的叶子被暗红色的月亮映出点点血色,又或者,那就是真的鲜血。许晃毫不犹豫的一脚踏上,钻心的疼痛立刻让他屏住呼吸,指尖几乎刺入掌心,反倒稍微转移了一些大脑的注意力。
自己每一世轮回都要在这种地方受罪吗?他艰难的转动着思绪,在剧烈的疼痛中举步维艰。冰冷尖锐的针尖一下一下的刺入皮肉,噗嗤噗嗤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每一世的自己都是怎么熬过去的?他开始想無生,想许逊,想被他所累受尽磨难的每一个人。他忽然觉得,可能自己现在受的,就是他们所有人曾经受过的苦难,手环上的记录,就是那些痛苦的总和。所以这是他罪有应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晃恍惚中几乎都能听到针尖与骨头相刮擦的声响,他定定的注视着不远处,萨云都同样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对,就是这样,好好看着我,不要移开你的目光,如果这是我欠你的,我还。
嘴唇再次被磨出鲜血,许晃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随之身体一轻,好像是被人抱了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又回到了针原前面的空地上,黑无常正在拿药和纱布包扎他的脚,许晃虚弱的笑笑,“你这是违规了吧?”
“我是为了让你赶快恢复,然后再走下一轮。”
“也是。”许晃抬起头,直视着萨云都的眼,“你在想什么?”
“痛吗?”
“非常痛。”
“可是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到痛苦,这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那是因为仇人给不了我痛苦,只有爱人才可以。”
“爱是那么浅薄的东西。”萨云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和善以外的表情,像是在一个面具中间裂开一道细小的裂缝。“你相信爱,只能说明你是个浅薄的人。”
“我也许浅薄,但爱是这世上最无坚不摧的东西。”
“你是在认真的说一个笑话?权力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东西,爱是什么?爱算什么?!你说它无坚不摧,那你爱的人如今又在哪儿?他舍弃了你!世上所有的爱都是谎言,所有说着爱的人都是骗子!”
“你被骗了吗?”许晃平静的注视着他,目光清澈。
萨云都再一次被那眼神绊住了心神,他仿佛在那里面看到了千年前同样的蓝天白云。“…休息够了么?”他冷笑着看着许晃,示意他中场休息可以结束了。
他看不懂这个人。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一副拥有全世界的模样。他总觉得他的心肝肠肚全是水晶做的,可他却依然看不透,他的心里装着什么。他总是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人有无法翻身的挫败感。千年之前就是如此,现在依然。
他曾经就是这样注视着他,追逐着他,以为自己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可是后来,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记不清了,而他的眼神却依然停留在他身上,就仿佛,那已是答案。
“为什么我总是孤身一人,你却能被所有人宠爱?”
“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孤身一人?”许晃踩在针原边缘,脸上冷汗淋漓。他费力的抬起手指着他的身后,那道更加孤独的影子,“他不是就在你身后?”
“那只是个物品。因为我要用到他,所以我把他摆在趁手的位置。”
“他不是物品,他活着,只有死掉的东西才是物品。”
“只有能交心的东西对我来说才是活着的,其余都是死物。”
“哦,原来你也有心。”
“有么?或许已经没有了。这世界太过不公,我的耐心早已磨光。”
许晃昂然而立,冰一样的目光中充满最澄澈的杀意。“这世界本就不公,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你放眼看看,我们每一个人谁不是在默默承受自己的命运?我们知道世界不公,我们为此而抗争,但我们决不拿别人的苦难来祭奠自己的不幸。萨云都,我决不原谅你。”
“哦?”对方饶有兴致的扫视着他眼下狼狈不堪的处境,“你要怎么不原谅我?”
“我欠你的,我会还,可你欠他们的,我同样会一分不差的讨回来,这就是我给你的公平。萨云都,就算你前世是善人,而我是恶人,这一世,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