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结构万年如一日没什么变化,庭院一侧的小推车仿佛位置永远不会变歪,一直横在石盘下。
进大门的时候屋檐下已经挂上了一串腊肉和熏鱼。刚刚奶奶抱着的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趁着没人注意跳起来想抓鱼,结果引起聪聪的注意力,兴奋得追着满屋跑。
老太太一个转身没找到猫,问姚国笙:“小麦呢?”
姚国笙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随手指指屋檐上。
听到这个名字姚悉微有那么一怔,这只老猫在奶奶过世的前两年也老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听到这个特有名词时,都会想到奶奶养的猫。
小麦是老太太在麦田里捡回来的,她从哪儿捡就给起什么名,另一只大黄狗叫井盖。
刚暴哭完的眼睛又肿又热,姚悉微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在冷藏室拿了罐可乐。
姚国笙在旁边水池里洗手,看到他闺女眯了眯眼睛。
刚刚哭得这么狠,害他无辜背了黑锅,肯定有问题!
从旁边果盘里叼了颗草莓在嘴里,刚准备走过去套话,就看到姚悉微走过来,老成得拍了拍他肩膀说:“爸,有空多回来看看。不要一回老家就躺着,来,跟我一起出去院子里帮忙。”
听这语气,简直仿佛辈分颠倒。那一大早是谁赖床不起没参加大扫除!
姚悉微没注意到她爸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念叨完又背着手转身往外走。
老屋屋内的布置有点陈旧的年份感。姚悉微在屋里转了一圈,直到走进最南侧的杂物间。
里头是最普通的摆设样子,入门处有个大柜子,旁边放着两个吉祥娃娃。姚国笙进来拿多余的碗筷,看到姚悉微盯着窗外有点黯然神伤的味道了。
跑出去碰了碰梁慧珍胳膊,跟她窃窃私语:“你说微微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这里有点刺激了。”
他用手指在脑袋上绕了个圈,被梁慧珍直接一筷子敲在他手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姚悉微没注意到房间外情形,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个杂物间后来收拾干净摆放了老太太的骨灰。
这么大个人最后装在小盒子里,如今又活生生得站在面前,这是她最亲近的人。
聪聪一来就交到了新朋友,跟井盖两只狗上蹿下跳咬着尾巴转圈,把小麦闹得跑到屋檐上待一天不肯下来。
姚悉微想摸它,站在屋檐下往上伸手。这只傲娇的猫理都不理,直接把两只前爪折叠揣起来。
后来还是奶奶哄下来,小麦只听她一个人的话,老太太抱着蜷成一团的毛茸茸小猫。
姚悉微手比脑子快,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迫不及待得想留住点东西。
一家三口快中午的时候到,在老宅过完除夕明天下午才回去。
年夜饭伴随电视机里春晚的背景音,姚悉微趴在八仙桌旁扒饭,两部手机的贺年短信就没停过。姚国笙更夸张,接电话频率勤得简直没有间隙,这顿饭全在电话话筒旁度过了。
晚上睡觉前姚悉微把手撑在脑袋后面,两眼直直看着头顶上有点反光的天花板,思绪一片空白。
热闹了一天了,外头烟花爆竹声从八点就开始持续不断,听起来离得很远,又仿佛近在耳旁。
耳膜被敲动,有点不敢相信眼下是不是真实的感觉。
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姚悉微直起身子,入眼是一双手工棉拖鞋。
老太太带着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送过来,身旁粘人的小麦跟在脚边。
不知道为什么,姚悉微总觉得奶奶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好闻味道。
她往床旁边挪了挪,拉着奶奶躺在另一侧。
“怎么了?”老太太边顺着她的意思躺着边问道,“微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姚悉微这件心事全天下的人都不能说,她靠过去一点把胳膊枕在奶奶腿上,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有那么一点多愁善感。
电视机被她调了静音,房间里此刻是暗调的小灯,屏幕上赵本山在跟小沈阳演小品,台下的观众表情笑得灿烂,姚悉微却听不到声音。
小麦跳到了床尾自顾自躺下,姚悉微蹭了蹭脑袋说了声:“奶奶,我好喜欢你啊。”
老太太有点耳背,戴着老花镜弯下腰“嗯?”了声。
原本安静的房间突然传来响亮东北语调,小麦不知何时把电视遥控器压到了,油光发亮的肚子卡在按键上,尾巴甩来甩去。
姚悉微的声音被淹没在观众整齐的笑声中,她又重复了一遍:“奶奶要长命百岁好不好?”
应该没听到吧,这么响的音量,姚悉微一抬脚把捣乱的小猫咪赶了下去。
却听到老太太咳咳笑了两声,接着说:“好呀,那我保养好身体,多活几年。”
从老宅离开的时候,姚悉微比两个老人还啰嗦。
那些絮絮叨叨的话,比如交代那些平时多吃点、多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头全被她截了过去。
末了还语重心长拍拍姚国笙的肩膀:“有空多往家里打打电话,关心一下你爸妈。”
然后带着聪聪往车上走,留下姚国笙一个人在风中独自凌乱。
车子停在村落外面,一路子碰到很多人三三两两在家门口懒散晒太阳。老人家记性好,全都记得她名字,一口一个老姚家的微微。
姚悉微有点懵逼得被迫打招呼,压根不记得热情的七大姑八大姨谁是谁,一律婶婶叔叔一通瞎叫,走过这片枪林弹雨才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