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理综考完是在下午六点,夏季昼长夜短,到了这个点天色也没有完全落下,傍晚的天空并不阴暗。
姚悉微趴在座位上伸了个夸张的懒腰,教室里一如既往是刚考完试时半死不活的状态。
有人开了窗说要透气,热浪直接从窗缝里钻进来,引起周围人的不满。
这么一开窗,走廊外的怒骂声更明显了。
坐在窗边的同学已经趴在窗户上看,还有人特地绕了半个班也去窗边凑热闹。
姚悉微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走廊里的几个人影。
梁则的妈妈接到了老师电话后,就在考试结束前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她跟那次姚悉微见到的梁则爸爸有种莫名的夫妻相,不过看起来脸色更差一点。
她黑着个脸,肤色偏向黑黄,枯燥而蓬松的头发被随意扎在后面,身上背了个浅蓝色布袋挎包。
姚悉微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爸妈这种情况下在考场外盯着你考试,会是个什么情形。
这得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梁则耷拉个脑袋磨磨蹭蹭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班班主任站在门口,面色严肃在跟梁则妈妈说些什么。
梁则妈妈跟老师说话的时候神情才有点缓和,姚悉微远远看着,从这位中年妇女脸上读出一丝诚惶诚恐的味道。
有部分父母,确实对老师和学校保留着心底的尊崇感。
梁则一出来,他妈妈就快步一个上前,当着班主任的面扬手甩了一巴掌。
这一声清脆响亮,在无人的走廊里留下残音。
趴在窗户上观望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站在旁边的一班班主任也被吓到了,拉着梁则妈妈往后退,安抚说:“不能打人,梁则妈妈你先冷静一下。作弊性质很严重,但是孩子教育问题也很重要。”
相比于周围人的惊异,梁则好像已经见惯不惯,低着头顶了个巴掌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姚悉微注意到,他的后脖颈和耳朵红得充血。
“他已经连着两次作弊被抓,按照校规这次肯定要重罚了。”班里有人说道。
“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到底会不会读书!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笨啊!也不知道得谁!!”
梁则妈妈声嘶力竭,“成绩越来越差,现在想这样歪门邪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骂着骂着又开始情绪激动,上来就抓梁则衣服。
夏季校服胸前脆弱的两颗纽扣被她这么抓,从衣料上脱落,骨碌碌绕地面滚了一圈,掉进了走廊地面的排水沟里。
梁则领口被狼狈拉开,他妈妈又狠推了他一下,一个踉跄不稳,撞在门框上露出个吃痛的表情。
众目睽睽之下,梁则妈妈表情狰狞,仿佛丝毫看不到自己儿子吃痛的表情。
用词也逐渐粗俗:“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来?”
一班班主任在旁边听得头疼,忍着耐心再次拉住梁则妈妈。这次稍微用点力,没再让她挣脱去打人。
这位中年妇女开始哭天抢地:“老师,这可怎么办,不会拿不到毕业证吧?”
可能没想到梁则妈妈会大庭广众下,丝毫不在意儿子强烈的自尊心,班主任有点后悔把她叫到班级门口了。
“先别急,别急。”一班班主任不断重复同一单词,掩饰心中的不耐烦,“今天叫家长来,也是想跟家长谈一谈解决这个问题。”
半推半拉把她带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两个人一转身,一直垂头站在旁边的梁则突然抬起头,毫无留恋往走廊另一半的阳台中。
教室里围观的女生发出惊恐尖叫,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又是一声巨响,梁则都快翻出去一跃而下的时候,被路子舒眼疾手快用力一拉,两个人齐齐摔到了地上。
考完试路子舒就被他们班老师一起带回办公室,让他拿作业本回来。
梁则,他妈妈和一班班主任三个人一列站在走廊里,让他感觉此刻过去有点不太好。
捧着作业本站在旁边等待事态结束。
没想到等两个大人一转身,就看到梁则直接冲到阳台上。
电光火石间,他把手里的一厚叠作业本甩到地上,四散的本子飞得七零八落,一个大步上前就把梁则抓了回来。
两个人落在瓷砖地板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梁则整个人压在他脚腕上,路子舒吃痛得感觉力气都被抽走。
没想到这人一门心思想跳楼,被拉下还没完,爬起来又往阳台上走。
姚悉微在全班哗然看热闹的时候第一个反应过来。
在路子舒抓住梁则第一次的缓冲时间里,她迅速起身开教室门,朝离得最近的一班教室大喊:“愣着干嘛?帮忙啊!”
一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冲出来和姚悉微一起拉住企图再次跳楼的梁则。
这么一闹腾,原本快要走到教室门口的班主任和梁则妈妈立马转身跑回来。
“出什么事吗?”一片混乱中,班主任拨开人群走进来。
梁则被他们班两个同学拉住安抚情绪,眼睛和脸都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
走廊里充斥着夏日的炎热,不知为何,姚悉微想到了在沙滩上搁浅,正在被太阳烤着慢慢失去生命力的鱼。
梁则这样子已经全然没有当初在热水间挑衅的样子,此刻的狼狈样子让人看得觉得可怜。
姚悉微想给他递张纸巾,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身边没有。
梁则妈妈跟在班主任后面,看到自己儿子差点跳楼,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