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衙坐北朝南,公堂门外有一面大鼓——鸣冤鼓。
击鼓升堂,主审、主簿、书记以及三班衙役依次就位,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问案程序,事实上这面鼓很少被人敲响。
这倒不是说应天府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以至于到了没有冤屈的地步,主要是冤情的分量不够,估计也只有传说中的窦女士有这个资格;如果普通百姓不信这个邪,他轻则挨顿板子、重则发配充军,下场有够惨的。
石家人跑到应天府击鼓鸣冤当然不用顾忌什么。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孟大人不情不愿的升堂;面对石家人要求严惩凶手的血泪控诉,孟大人又不情不愿的传唤了石彪被害一案所有有嫌疑的人。
其中陈煦嫌疑最大,孟大人纵然有心徇私,他也不得不走这个过场;至于如何收场,他只觉心里一团乱麻似的找不着头绪。
击鼓鸣冤,这是应天府的大事儿,天色虽然还早,看热闹的人却聚集了很多。事情闹这么大,原以为是身怀千古奇冤的百姓破罐子破摔的想要孤注一掷,后来听说竟然官告民,他们的表情非常诧异,在这个时代谁这么大胆敢跟当官的过不去?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不知是谁率先说出石彪被杀的事儿,他们才知道今天告状的竟是石家人。
石彪风评很垃圾,可惜这年头不流行淘宝,石大少爷根本不知道恶评的可怕;百姓提起“石彪”这两个字,他们无不咬牙切齿,有人觉得活该,更有人觉得罪有应得,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当然,他们是不敢宣之于口的,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何况金陵守备这种手握兵权的强势家族?
真不知是哪位英雄替天行道。这个世界果真是太疯狂了。
陈煦除了没带镣铐,他身前身后,官差们亮着明晃晃的钢刀俨然押解朝廷重犯。
陈煦很淡定的从人群中穿过,衙门的庄严、两旁衙役不苟言笑的威严,对于他这种上过金銮殿的人而言不过是小儿科,说的装逼一点,他来这种地方就跟度假一样是种消遣。
“他就是薛家三秀的乞丐夫婿。”
衙门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声音不大,反响却不小,这样的人有胆子杀人?衙门里的那些官老爷的脑袋被驴踢过了吧?石彪纵奴行凶硬闯陈煦府邸的事儿也传将开来,据说事情的起因是石彪怀疑陈煦窝藏了他的未婚妻子。
他们也终于想明白朱家人何以搀和进来,金陵虽然不乏想攀附石家的,但更多的人对于朱父嫁女儿的事儿表示不耻。石彪什么尿性,金陵城哪个不晓得?朱家那如花似玉的秀真要嫁过去,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陈煦没料到朱父竟也在场,朱父看到陈煦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至今仍坚信是陈煦跟盈盈窝藏了他的闺女,若非如此,他朱家何以沦落到这种艰难的处境?
若非公堂之上不得咆哮。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朱父不敢咆哮公堂,石家的人却没有这层顾虑。
石通作为原告,公堂之上有他一席座椅。石通并未见过陈煦,他单纯的把他当成杀害儿子的嫌烦之一,看着他从容的走上公堂,他拢在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头。
石通早就打定主意,不管陈煦与儿子的死有没有关系,他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这是得罪儿子的代价。
“你这杀人凶手,还我兄长的命来。”
石瑛站在父亲身边,看到陈煦,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石瑛很嚣张的冲过来,陈煦闪身避开,他皱着眉头看着这撒泼的女人。
“啪!”
孟大人拍响了惊堂木。他喝了一声“肃静”;与此同时,石通盯着陈煦训斥女儿道,“放肆,这成何体统?”
公堂之上。原告、被告理当跪着陈情,石通有官有爵,他可免于下跪,石瑛作为他的女儿,站在父亲身边回话孟大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朱父一干人等,他们唯有战战兢兢的跪在公堂之上。
陈煦踏足公堂的那一瞬间,孟大人心里就开始犯难,陈煦眼下的身份想来是没有功名的,没有功名就得跪下回话,先别说陈煦这样的人会不会给他叩头,就算他肯跪,他小小一届府尹敢受吗?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要诉,快快道来。”
陈煦直挺挺的站在公堂之上,孟大人已然知道这厮的想法,他再度拍响了惊堂木,原本想借问案为由打个马虎眼将这事儿搪塞过去;熟料石通沙子里面找石头,他质问孟大人陈煦一介草民,见官何以不跪。
孟大人语塞,陈煦盯着石通道,“那你为什么不跪?”
石通哼了一声,他似乎很不屑回答陈煦的问题,石通的随从代替主子训斥道,“大胆刁民,我家老爷乃皇上钦封的定远伯,按规矩可以不跪……”
“那她呢?她为什么可以不跪?”陈煦看了看石瑛,他又道,“还有你,你为什么可以不跪?”
“肃静!”
石通惹不起,陈煦更惹不起,孟大人感觉他就跟小受受似的,与其说问案,莫如说调解,最气人的是两边似乎都不领他这个情。
石瑛仿佛没听到孟大人的话,她瞪着陈煦,“你是杀人凶手,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大人……”
“你凭什么污蔑在下是杀人凶手,在下又杀了谁?”陈煦凝视石瑛的眼睛,“你若没有证据,在下可要告你诽谤了。”
孟大人看着“侃侃而谈”的陈煦,心说你不仅杀了人还若无其事的想要倒打一耙,怪不得你能当那么大的官,这脸皮真是厚的可以。
“你昨天与家兄冲突,今早家兄不幸被杀,你敢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