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贺琼想明白这一点,不由地急红了脸,刚要起身辩解,展又菁快她一步,按住母亲的肩膀,将她压了下去,借力站起来,面向永宁,垂着头恭敬道:
“当日东郊围场,臣女的确是顶撞了大长公主,愿意给您磕头赔罪,但臣女有几句话想先跟世子夫人分说明白,还请殿下稍候。”
说着,她大步离席,来到梅氏面前,扬起圆润的小脸,抬手指着梅氏面门,高声喝骂:
“你算我哪门子亲戚长辈,我亲生父母尚在人世,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叫我给人家磕头赔罪!私下里还敢拿婚事来要挟,真当我稀罕嫁到你家去吗?我爹爹身为朝廷命官,曾随同御王殿下征战塞北,收服燕云十六州,论起战功,不比你华阴侯府祖上逊色到哪里去,当初要不是你们厚着脸皮上门说亲,我爹娘怎会应允,如今你倒好意思踩着我们巴结讨好别人,我呸!”
展又菁毫不淑女,一口唾在梅氏脸上,直把她骂的呆若木鸡,羞愤欲死。
众人早已看傻了眼,连永宁都张着嘴,来不及反应。
这还不算完,展又菁又扭过头,俯视着邹恩益,一脸鄙夷道:“亏你长得人模狗样,未婚妻子遭人欺负,你竟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如此软弱无能,我展又菁就算嫁鸡嫁狗,也绝不会嫁给你,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众人哗然。
贺琼呆呆地看着女儿发飙,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下子真的嫁不出去了。”
邹恩益面红耳赤、风度全无,他出身名门,所见的都是像梅氏这样温柔得体的女子,哪里见过展又菁这等凶猛泼辣的姑娘,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
梅氏呜咽一声,一手掩面,一手拉着邹恩广朝永宁跪下,声泪俱下:“妾身不过是好心为她求情,竟遭她这般辱骂,请殿下为妾身做主啊……”
邹恩广讷讷地随声附和:“求殿下做主。”
邹恩益也跟着跪了下去,指望永宁大长公主能替他教训展又菁这个刁女。
永宁总算回过神,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抓起手边的玉杯,狠狠掷向展又菁,这回没有展曜飞阻拦,那玉杯摔在展又菁脚边,碎了一地。
“混账东西!你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展又菁被吓得一颤,却倔强地站着没动。
永宁目光森然:“还不跪下!”
展又菁盯着脚下锋利的碎片,小脸发白,知道这一跪非得见血,一个不好,恐会落下残疾。
贺琼慌忙跑上前去,挡在女儿身前向永宁赔罪:“殿下息怒,小女一时义愤才会失态,并非故意冒犯您。”
永宁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荣清辉,问道:“荣大人,展侍郎纵容妻女忤逆犯上,该当何罪?”
众人倒抽一口气,万没想到永宁大长公主这般狠绝,一张口就要给人冠上忤逆大罪。
荣清辉沉默了一瞬,看着面露惊容的贺琼母女,想到她们与李灵幽的关系,心思百转,缓缓开口:“展侍郎有军功在身,即便是犯了死罪,也要消减三等,纵容妻女忤逆犯上,最多是……革职贬黜,三代不得入京。”
展又菁浑身一僵,贺琼脑袋发晕,有些站不稳。
梅氏捂着脸跪在那里,止住了哭声,险些笑出来。
永宁斜眼看着展又菁,如看蝼蚁一般轻蔑:“本宫再问一遍,你跪是不跪?”
展又菁红着眼睛咬着牙,身躯微微发抖,她再要强也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受得起这种恐吓。
荣清辉冷眼旁观,见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出声劝和,小梅氏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夫君,大长公主这也太过分了些,您真不打算劝一劝吗?”
就这么一打岔的工夫,荣清辉错过了最佳时机。
展又菁两腿打弯,笔挺地朝着永宁跪下去,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掷地有声道:“是我冒犯了您,与爹娘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众人眼见她膝盖落地,瞬间浸红了裙摆。
“菁儿!快起来!”
贺琼惊呼一声,慌忙伸手去拉扯女儿,展又菁捉住母亲手腕,忍着膝上的刺痛冲她摇头,不肯起来。
贺琼急地直掉泪,抱住女儿哽咽起来:“都怪娘不好……”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心软唏嘘,也有人幸灾乐祸。
荣清辉眉头紧皱,再要开口已来不及。
永宁心中畅快,摆摆手叫华阴侯府三人起来。
梅氏瞧着贺琼母女的惨样,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怜悯的样子,细声细气地问道:“展姑娘,你可知道错了?”
展又菁疼得满头大汗,咬紧牙关不肯求饶,根本听不进去梅氏在说什么。
梅氏叹了一口气,故意扬声道:“你这样没有教养、蛮横无理还目无尊长的姑娘,我们侯府可不敢要,四郎,你说呢?”
邹恩益一脸嫌恶地看了看展又菁,撇过头道:“我宁愿娶一头母猪,也不愿意娶她。”
噗嗤一声,坐在对面的荣媛儿笑了起来,这一笑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众人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贺琼只能死死地抱紧展又菁,捂着她的耳朵,将她的头搂在怀里,不让她听那些刺耳的嘲笑,不让她看那些丑陋的嘴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痛恨自己没用,叫女儿忍受这般委屈。
浑浑噩噩之间,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传报——
“定国大长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