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清辉一下朝就回了府,带上小贺氏到崇仁坊公主府赔罪,他和李灵幽说好了三天之内把人送来,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李灵幽算准了荣清辉今天必定会来,早上起来便让阿娜尔去库房找一只盒子。
“找什么样的盒子?”阿娜尔问。
李灵幽随手比划道:“要这么长,这么宽,刚好能装下一封信,不要新的,只要旧的,最好是放了十几年的旧物,越不起眼越好。”
李灵幽说的轻巧,阿娜尔找起来却不容易。
公主府的库房不缺稀罕玩意儿,恰恰就缺那种不起眼的旧东西,是以阿娜尔翻箱倒柜找了一个上午,才寻摸到一只符合李灵幽要求的盒子。
这边阿娜尔刚把盒子送到李灵幽面前,那边荣清辉就登了门。
李灵幽这回没有让荣清辉久等,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让阿娜尔捧着那个盒子跟着她出了内院。
……
荣清辉和小贺氏坐在客厅里,宫女进来上完茶就退下了,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谁也不说话。
小贺氏面上傅了厚厚一层脂粉,勉强遮住了哭肿的眼睛和眼下的乌青,却遮不住眼中的红丝和眼角的皱纹。
自打荣清辉将那封休书甩到她脸上,她仿佛一夜之间枯萎了,十四年的恩爱缠绵一朝梦醒。
当年她不顾一切委身他为妾,受尽非议都不曾后悔,此时坐在这里,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向那个被她惦记了十几年的女人低头赔罪,她突然觉得后悔了。
小贺氏猛地站起来,荣清辉扭头看她,皱眉道:“你干什么?”
小贺氏喃喃道:“我想回去。”
荣清辉沉下脸:“你想让我休了你吗?”
小贺氏痛苦地看着他:“荣郎,你当真对我如此狠心吗?”
荣清辉那双桃花眼不再温柔多情,只有冷厉残酷:“坐下!”
小贺氏打了个哆嗦,腿一软坐回去,刚才鼓起的勇气一瞬间跑没了影儿,当年是她不想离开他,如今是她不能离开他。
年华已逝,容颜衰老,倘若被他离弃了,那她后半辈子只能孤身一人,还怎么活啊?
“荣大人发什么脾气,本宫隔着老远就听到了。”
伴着一声打趣,李灵幽闲庭信步走进客厅。
小贺氏一眼看去,便呆住了,先前她听人说起永思公主芳容未老,风华依旧,只当是浮夸,今日见了,才知道半点不假。
但见她身穿蓝金枝线叶纹圆领袍,露出洁白的鹅颈,逶迤拖地蜜腊黄底薄纱裙,显出婀娜的身姿。浓密的头发,绾着fēng_liú别致的天鸾髻,不过点染曲眉,淡着胭脂,便让周遭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
她何止是没有变老,似乎变得更美了。
小贺氏尚不能回神,荣清辉却是一眼就看见了李灵幽身后的阿娜尔怀中抱的那只旧木盒,不由地呼吸一促,规规矩矩地起身拜见:“殿下。”
李灵幽那一巴掌让他长了记性,不敢再随意直呼她的封号。
李灵幽走到上首的长榻坐下,轻轻一抬手:“免礼吧。”
荣清辉直起腰,发现小贺氏还傻坐在那里,直愣愣地望着李灵幽,心中一阵厌烦,冷声道:“你还不起来,向殿下赔罪。”
小贺氏神情恍惚地站起来。
李灵幽打量小贺氏,有些意外道:“这不是琼娘的二姐吗?”
小贺氏和贺琼同出泾阳候府,不同的是一个嫡一个庶,一个任性妄为,一个谨小慎微。
小贺氏总算回神,猛地垂下头,把目光从李灵幽身上缩回来,就像是被她的容光烫到了眼睛。
她说不清这一刻心里是妒忌怨恨多一些,还是自惭形秽多一些。
荣清辉见小贺氏闷不吭声,怕惹李灵幽不悦,只好替她开口:“殿下没有认错,这贱人正是展侍郎夫人的二姐,也正是她偷拿了那封信,私自交给群芳楼的海棠姑娘,指使她编排了一出《龙凤佩》,害得殿下遭人误会,我把她带来给殿下赔罪,任由你处置。”
李灵幽挑了下眉毛,狐疑道:“荣大人没有弄错吧,我同贺瑶无冤无仇,她做什么要害我?”
小贺氏听到李灵幽叫她闺名,神色一愣。
荣清辉扯住她手腕,将她往前一推:“贱人,你自己说。”
小贺氏身躯微颤,听着他一口一个贱人,还是当着李灵幽的面,叫她越发无地自容,只怕他再给自己难堪,赶紧实话实说:
“是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意撮合夫君与公主,害怕公主嫁进荣府,使我不得扶正,才会想要败坏公主名声,让夫君不得娶你。”
李灵幽不气不恼,神色淡淡地问她:“是谁告诉你,我要嫁给荣清辉的?”
荣太后在宫里跟她说的话,转眼间就能传到宫外面,还是传到了荣清辉的后宅,这当中必有人挑拨。
“是我听小梅氏说的。”
小贺氏此言一出,荣清辉皱起了眉头。
李灵幽看了一眼荣清辉的脸色,又问小贺氏:“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封信的?”
小贺氏沉默了一下,满面自嘲道:“……半个月前,我为夫君作了一首新诗,想要偷偷放在他书房里,给他一个惊喜,无意间在书柜的夹层里找到了那封信。
李灵幽摇着头,啧啧称奇:“这可真巧啊。”
小贺氏毫无察觉,荣清辉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面露疑色。
李灵幽身子后仰,靠在软垫上,盯着小贺氏,慢条斯理道:“不怕告诉你,那封信的的确确是我写的,但我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