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阮宅。
晚上八点半,阮老爷子兴致正好,负着双手,仰着银白的脑袋瓜,笑mī_mī地瞅着警卫员们在面前忙碌。
屋子里的警卫、小阿姨、闲杂人等全体动员起来,热火朝天地投入辞旧迎新的革命运动当中。
“不行不行……左边一点,再向下……往上,好!”
旧的是心情,新的是装饰。
看着威严沉闷的军区大院慢慢地披红戴粉,喜气洋溢,老爷子心情大好。
“爷爷,你在做什么?”正走进大院的阮天博抬头瞧见这一幕,惊悚地挑起眉。
他没看错吧,穿了一辈子戎装的老爷子,居然也玩起了粉色。
还粉得这么鲜艳,这么娇嫩,这么张扬。
这世界玄幻了。
“这都看不出来啊?”老爷子很不屑:“眼瞅着就是宠丫头生日了,我叫人帮她布置布置,你看这颜色这打扮,她会喜欢吧?”
阮二少很无语,只想赶紧去瞧瞧自己卧室,如果也被打扮成这样,他决定罢睡。
“生日归生日,也不用把家里打扮得花里胡哨啊?”
阮二少仗义直言,惹来老爷子一顿数落。
“臭小子,什么叫花里胡哨,哪里就花里胡哨了,啊?一年能过几回生日?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八?”
“你唯一一个妹子,好容易过回生日,不指望你帮忙就不错了,你还有脸在这说风凉话!”
“有空在这儿啰嗦,还不如赶紧帮忙去!”
“人高马大的,还没一根梯子好使。”
阮二少欲哭无泪,爷爷,有你这样偏心的吗?有吗?
这心也忒偏了点吧。
正闹着,小阿姨匆匆忙忙跑进屋,把响个不停的电话递出来。
“a市来的长途。”
老爷子一听,乐呵呵地接起来,以为是那兄妹打来的电话,听了几句,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老爷子此刻的表情很奇怪,眼角在笑,可是嘴角开始颤抖,偏偏他想努力维持,就好象充满气的气球被人扎了个孔,所有的空气瞬间涌走。
老爷子的满面红光迅速褪色,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阮二少警觉地盯着他,莫名地感染到那份不安。
“爷爷,什么情况?”
老爷子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掐了电话。
“赶紧派人替我备机,我要赶去a市,立刻!”
“爷爷,出什么事了?”
他的话老爷子还是置若罔闻,只见他沉默地抬脚,步履有几分蹒跚,失去平时的矍铄。
阮二少机灵地跟上去,想扶他一把,老爷子又停下来。
抬头,瞅了一眼红粉绯绯的宅院。
所有人都顿下动作,齐刷刷等待老首长的指示。
“都停下吧。”
他的声音也没有平时的洪亮,说完又瞅了几眼,想了想补充一句:“就这样,放着,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负起双手,埋头走进屋子。
阮二少倒是停了下来,瞅了眼爷爷的背影,往旁走了几句,偷偷拨通电话……
当阮家人集体在飞机上的时候,阮天纵已坐到vip病房里。
“天宠”依旧躺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他坚持自己的宠儿没有离开,不肯让人把她搬去太平间,贺靖无奈,只得替他开了间vip房,好生生地把“天宠”请上去,然后想办法通知阮家人。
这种状况已不是他能应付得来的。
夜已深,可是对很多人来说,这已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走到检验科。
“有结果了么?”
仪器旁挑灯奋战的一个医生抬起头,递过几页纸:“嗯,刚出来。”
病房里,阮天纵又换了一盆温水,正仔细地给“天宠”擦着手心,她的手上染满血渍,他换了几盆水,才勉强恢复本来的颜色。
贺靖在门边站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发现,他只得敲了敲门板,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自作主张走进去。
他叫了一声,阮天纵背对着他,依旧没理他,他只得绕到对面,又叫了一声,他才淡淡嗯了一声。
“天纵,天宠累了,你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虽然这样说有些残忍,可是作为医生,他不得不说:“天纵,节哀顺变,如果天宠天上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这番话不知阮天纵听进去了多少,他淡淡抬眸,眼底无波无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堵得慌:“她不会走的。”
贺靖暗叹,硬着心肠转换话题。
“天纵,你之前不是让我替你和天宠做个亲子鉴定吗?结果出来了。”
闻言,阮天纵唇边挑起一丝苦笑,垂眸,看着静静沉睡的“天宠”。
现在这个结果还有用么?
已经无法形容这短短几个小时,他心情的大起大落,就算是十三年前父母双亡的那一天,他都没有如此悲痛欲绝。
当年的阮杰指挥下的尖刀营,在行动中成功捣毁了不少犯罪集团,引来他们报复,他们预谋绑架了天宠母女,诱阮杰独自前去营救,最后只救出了小天宠,他和妻子双双遭遇不测。
父母去世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也是晚上,当年的天纵只有十五岁。
父亲送院之前就死了,母亲还残存着一口气,见到他已说不出来话,只是努力握着他的手,翕动着嘴形,他分辨出来,妈妈是在叫“宠儿”。
妹妹那么小,受到如此惊吓,还亲眼目睹双亲死在她面前,做母亲的难免会担心,就算是死,那口气也咽不下。
“妈,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