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亮起来,立刻有人向季导表示恭喜,虽然只是粗剪的几分钟小样,不过在座各位阅片无数的大佬已经精准的嗅出了精品的味道——虽然是粗剪,但恨不得每一帧都蕴含着丰富的内容可供回味;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有其力量;每一个角色,甚至是只有几秒钟镜头的小角色,都被展现的饱满而立体。
突不突破没看全片不好说,不过这寥寥几眼已经看出不堕季导名声。
像是季修正这样成名多年蜚声海外的大导,守成其实很不容易。观众的期望值过高,进步不够就足以让人失望。
对质量心中有数,后续的资源,排片,路演和宣传方案自然有所浮动。季导把底子放在这里,剩下的会议他除非十分不赞同,一般不再说话。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把心思多花在旁的事上一分,就在正题上少用一分力。所以最好就是跟专业的老搭档合作,彼此闻弦歌而知雅意,对对方了解又信任,能省了许多麻烦,挤出大量的时间,即为圈子的重要性。
所以赵牧之要入圈,能跟着这桌面上的人多少事半功倍。
关于这个孩子镜头不多,大体估计下来整部电影零零碎碎十几二十分钟,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木着一张脸沉默着,那脸蜡黄泛着极呆板的死气,只有一双剔透的眼睛,偶一流转才看出正值年少。
这次试看季导并没有选她情绪爆发的片段,只是简单的两个镜头——机械地应对母亲的要求蹲进笼子,和在笼子里安静的看雨。镜头无声无息的探问着笼中少女,斑驳的铁窗后少女用眼睛拷问着母亲,也拷问着这世间:为什么?她没有任何台词,也没什么动作,属于她的万千言语通过那双眼睛沉静但不激烈的诉说着。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只听懂了其中的一部分,会不自觉的一遍遍回味,反复的听到了更多幽幽的话语。
“我看又有影片要横扫各大电影节了!”有人笑着同旁人赞叹,“尤其是莫宴,真是演活了这个绝望的母亲,那个洗菜的镜头简直绝了!”
“是的,”那人接话,转过头来跟大家说:“这次两个年轻人表现的也都都可圈可点。成昀也是大家从小看着长起来的,有了这个角色,以后可以顺利向成年转型了。另一个姑娘……是个新人么?季导又挖到宝了?”
那个家是一个静如坟墓的场所,说它静不是因为听不到声音,而是生存在这里的两个人基本不语言交流。你看着两个人的画面,却只有隔音并不好的隔壁的电视声,吵闹声,欢笑声……或者锅开了的鸣叫声和洗菜时的水声,即便万籁俱寂的深夜,伴着失眠的母亲的也是窗外夜的呼吸声。两个人的画面一直转,声音却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母亲呈现出明显的躁郁倾向,那个洗菜的镜头,她呆滞着像是搓洗衣服一样麻木的搓洗着菜叶。一颗搓破了,再一颗搓破了……只有小小的水流声映着画面,突然她目光一闪盯着那些破败残缺的菜,像是不能接受坏掉的菜叶,掀翻了菜盆歇斯底里的无声尖叫着。除了原本的水流声,只增加突兀的金属器皿落地的声音和邻居模糊的咒骂声。一会儿后她又呆滞的弯下腰,胡乱几把捡起散了一地的菜叶,也不冲洗下,就下锅炒了。窗外是寂静的夜,亮灯的人家也不多,应该是挺晚了。这镜头在一些片段里完全没给出前因,但那女孩的眼神垫在那里,整个过程压抑又绝望,却完全不觉得太过,只重重的按着人的胸口,像是那声无声尖叫,结束了还觉得憋闷。
如果说女孩在控诉,那么母亲又何尝不想呢?
说起来谁又犯了该承受这些的错呢?
季导颔首:“那孩子是叔平在街上发现的,不过是真的有天赋!学的快进步的也快,新人演内心戏点拨即通,跟莫宴对戏也不怯场!”
他这样级别的导演费了这么多口舌来夸奖,想必正片中出彩之处不止于此,众人顿时来了兴趣。
“季副导的眼光真是没得说,你们兄弟两个配合真可谓相得益彰啊!看起来还是学生吧,签了公司没有?”有人感兴趣。
“说来也巧,是书青的校友呢!”季修正顺水推舟就点到了姜书青,然后他叹了口气,“人家姑娘本来是对这个圈子没什么意思的,都要去读博了。叔平好事儿,每天游说人家,硬给说动了。”他用起自己弟弟的名头来栽赃也理直气壮的,旁人根本听不出这块有什么猫腻,反正也是季叔平会干的事儿。
“季副导也是惜才。”大家纷纷接腔,但意向明显不那么强了。现在出道的艺人,一个赛一个的早,刚刚看片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十来岁的小女孩,但既然说要读博,算算年纪也该二十四五岁了。当然年纪虽然不是优势,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有天赋有起点。问题主要在,这姑娘这学历说出来好看,但在这一行,满打满算也只有好看这么点作用。这种学历,说白了跟行业不搭边,还得从头教。费事不说万一这姑娘再不懂事有点莫名的优越感就糟心了。
再说听季导的意思,人家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多半是看着光鲜来凑个热闹,干的不爽了说不好还要拍拍屁股走人。而且这种学术搞得好的,多半性格古板不知变通,而这个圈子需要的,却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款。这种姑娘要培养,风险太大了!
当然没什么是绝对的,能读顶级学府一路几乎到博士,聪明,悟性,自律和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