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辛特拉城堡,一间金碧辉煌的卧室。
梳妆台前的卡兰瑟正卸去白天华丽的妆容,镜子里那位风韵犹存的美人,皮肤仍旧光滑紧致,束腰内衣下的身材保养良好,没有一丝一毫变形的迹象。
但她白皙的肤色逐渐变得晦暗,眼角浮现几缕细细鱼尾纹,鼻梁两侧冒出浅浅的法令纹,秀发里多了几根白发。
卡兰瑟翠绿的眸子闪过一丝惆怅,44岁已不再年轻,甚至可以说,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听完猎魔人那一席话后,她对于未来已经有了个大致的预想,一种前所未有强烈的直觉告诉她——
无论辛特拉如何奋力挣扎、反抗,最终都难逃灭亡的厄运。
她转身回望。
伊斯特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袍在床边的战争沙盘前苦思冥想,右手撑着下巴,胡须垂至胸前。
预演的结果极不理想,明亮的魔法灯光照出他眼中的血丝,他的呼吸声沉重至极。
卡兰瑟收回目光,悠然一叹。
她这一生吃过不少苦头,流产、守活寡、遭到大部人包括子民的非议、咒骂,但同时也享受到无上荣光,以女人之身,把持了王国的政权数十年。
到了后半生,更是遇到一个对她疼爱备至的丈夫,还有个调皮捣蛋的孙女儿陪在身边,让她享受到天伦之乐。
可卡兰瑟一直藏着个巨大遗憾——这个遗憾在第一任丈夫时期,她连续流产后萌芽,帕薇塔死后茁壮,而听到罗伊那一席话,伊斯特和自己难逃一死,希里艰难求存时,这个遗憾达到了顶点。
她要改变点什么,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
“伊斯特,我们还有时间准备,不要操之过急。来这边早点休息!”一身轻薄的半透明睡袍的卡兰瑟靠坐在柔软的明黄色大床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食指朝着丈夫勾了勾,脸颊带着一丝酡红。
伊斯特被妻子惊人的美态迷惑,眼中燃起熊熊火焰,紧接着摇摇头,眼神坚定,“今天得熬个通宵,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明天再找帕里斯商讨。”
“快进来!”
“…好吧,遵命,我的女王陛下。”
伊斯特苦笑着放下棋子,狗熊般强壮的身体迅速缩进被子。覆盖黑毛的大手环住妻子的肩膀,两个人脸颊相贴,靠在床头温存了享受片刻。
“伊斯特,我有点话想跟你宣布。”
“吞吞吐吐可不像辛特拉雌狮的风格。”
“咱们…咱们要个孩子吧?”卡兰瑟烟波似水温柔,纤手轻抚丈夫浓密胡须下粗犷脸庞,“我给你生个血脉继承人!”
伊斯特挑了挑眉头,转身目光诧异地看着妻子,房间里原本温馨火热的气氛瞬间冷却下去。
“当年结婚的时候我们不是商量过?享受二人世界,一辈子。”
“可谁也没料到帕薇塔会出事。现在咱们一个孩子也没有…”卡兰瑟眼神哀伤,“我没记错的话,在我之前你不曾娶妻生子,难道没有遗憾?”
“在我心里,希里就是我的亲孙女儿…”
“如果猎魔人的预言成真,我和你都不在了。你的亲孙女儿将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多可怜。”
“她还要独自面对世界的险恶,猎魔人虽口口声声宣称意外律牢不可破,但这种联系,终究不如亲人,血缘!”
“不,我以群岛之子的身份发誓!”伊斯特将她紧紧搂紧怀里,声音铿锵有力,“我不会让你出事,你将活下去!”
“而且我在史凯利杰的亲人会视希里为己出,哈尔玛作她的哥哥,凯瑞斯则永远她的姐姐。”
卡兰瑟不满摇头。
“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流产过两次,都敢做出第三次尝试!你又究竟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她盯着丈夫,语气粗鲁,“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血脉?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她愁容郁结,神色哀伤,“过去那些年,我尊重你的意见,任由那群廷臣和贵族,议论纷纷——卡兰瑟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
伊斯特大胡子的脸颊瞬间涨红,羞愧得胡须发抖。
这么多年,因为自私的想法,让妻子一直背负了骂名。
而白天的一切,猎魔人的可怕预言,自己曾经夜观星辰看到的未来,通通都被揭破。
他突然意识到再瞒下去,这秘密心事将埋进泥土里。
妻子则永远蒙冤。
他忍不住说了实话。
“我见到过帕薇塔魔力失控的场景——而辛特拉的皇室,从你母亲那一代开始,体内就流淌着魔力的血脉、上古的血脉…如果咱们的孩子,生而具有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再继承到大海之子暴烈如火的性格。”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两种水火不容的秉性强行结合,对史凯利杰、辛特拉、乃至于整个世界,都会是一场灾难!”
卡兰瑟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才发现丈夫心中装着这么沉重的顾虑,不禁温柔地握住了丈夫的手。
“你仔细想想,难道渔民因为畏惧狂风暴雨,就永远不再出航?”
“农夫担心糟糕的天气和虫害,就放弃播种?”
“你因为这无法确定的担忧,就要舍弃的血脉?”
“你记住,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赐,而不是你口中什么灾难和诅咒!”
伊斯特垂下头,粗重的呼吸都透着愧疚。
“何况我们的孩子连个影儿都没有,未来究竟如何,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