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叹息的声音,还有那温热的气息,带着百里臻特有的味道,轻轻吹着她的脸颊。
周围的一切喧嚣,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一瞬之间,阿绫的胆气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无所适从和慌乱。
如果说,之前几次她与百里臻之间的暧昧,源于她不清醒时的无意识举动,亦或是毫无防备的接近的话,那么如今,便是她清醒之下的主动为之。
阿绫对自己的举动有着足够清醒的认识,也正因为认识得足够清醒,清醒到她几乎能够预判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以至于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与百里臻在睿王府的那个听雨亭里有过一次正面冲突,那时,她宁愿选择脸着地,也不指望自己能靠百里臻获救。
原因无他,她只是肯定地认为,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非但如此,倘若你越过他的界线,深入他的领地,那么,你将面临更大的绝望与痛苦。
从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阿绫就知道,尽管他看上去与世无争甚至置身事外,但,他的领地意识,比谁都要强。他的不争不是真的不争,而是因为,还没有到需要他出手的时候。
只不过,那一次,他却接连伸手帮了她两次。
阿绫自然没有自大到因为得了贞阳公主的赏识,就被百里臻划入那界线之内的想法。但她却惊奇地发现,从那之后,一次次的,这个男人一次次的,容忍甚至纵容自己那些越线的举动。以至于,曾经的界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不断突破。
阿绫起初是将这匪夷所思的“幸免于难”归结于贞阳公主,可这次与百里臻一道来北翟的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却让她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贞阳公主吗?
比起百里臻的宽容甚至是纵容,阿绫也就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自己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已经悄然将百里臻作为了安全的那个选项。
倘若在以前,哪怕她如何恐高,就算怕到昏厥,也不会下意识地选择去抱住百里臻寻求安全感。就像前两天在朔方县街上的时候,她也是在顾着害怕之前,就先选择“荡过去”攻击他,而这个男人也顺势松开了他。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这种下意识,让她在发现的这一刻,立时毛骨悚然。
是,什么时候......
是在什么时候,她习惯了他......
这似乎是一笔连她本人也想不清楚的糊涂账,阿绫本能地,选择回避。
她就像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地埋在百里臻的脖子里。脸颊贴着他的颈动脉,似乎能感觉到那隔着薄薄的皮肤下,血液在血管中一下一下跃动的频率,一呼一吸之间,也尽然全是属于他的味道。
一时间,她也跟着血液跃动的频率心如擂鼓,一抹红霞,顺着耳边,悄然爬上了她的脸蛋。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呀,阿绫也从未体验过,她只能凭借着自己过去看“配图读物”的经验,揣测自己在害羞。
一个女性对男性的害羞。
这个发现又是让本就头脑一片混乱的阿绫,又是一慌。
阿绫不知道的是,这种让她慌乱无措的感受,对百里臻亦然。
此时,他的一只手来拎在阿绫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则捏着她方才丢到外间的枕头,整个人因为阿绫的突然举动僵在原地。他呵斥了一句,然而并不奏效,不仅如此,他感觉抱着他的小姑娘的手又紧了紧。
阿绫的动作虽然细微,百里臻却感受得明明白白,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抱过,更遑论有人会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他从她的动作里,分析出了此刻她对他的完全依赖,就好似落水之人的浮木,万丈悬崖的藤条,命悬一线,也唯有这一线,才有命。
这么一瞬之间,他享受着她的这份依赖。
他丢了手里那个枕头,又松开紧扯着的衣领,刚想换个姿势,却是遭到了她误会他要将她丢掉之后的“无声反抗”——她那两个小胳膊,就好像藤条似的,越缠越紧。
......这丫头,怕不是想把他勒断气,真是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百里臻也不多说,直接手下一转方向,将她连带着她的被子一起,轻轻放在床上。而感觉到踏实的支撑点之后,阿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胳膊收了回来,仿佛之前紧抱着百里臻就是个假象一样。
......看吧,他刚说的,一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屁股一落到床上,阿绫方才一直飘起来的心也跟着落了地,她连忙“断了”和百里臻的“纠葛”,而后仿佛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般,自然地浅笑着:“殿下所来何事?”
“......想看看你与本王昨晚的赌最终会是个什么结局。很遗憾,你输了。”变脸比翻书还快,百里臻都要无语了,不过,她忘了,他却没忘,“不过比起这个,本王想要个解释。”说着,他指了指地下方才被他丢了的枕头。
解释......
阿绫起先差点想歪,不过在看了看百里臻,又看了看枕头之后,眨了眨眼睛,终是意识到了什么。
那时候,她在朦朦胧胧间,仿佛朝外面扔了个什么。该不会......
“你砸到本王了。”
百里臻陈述着自己所受的迫害,语气平淡中,带着几许无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