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眼睛是人的灵魂。其实,不止是人类,还有许多动物也是如此,画龙点睛这一成语,也正是说出了作为灵魂的眼睛的重要性。
面前这人,正是如此。瞧他黄皮寡脸的模样,扔到人堆里都不定能认得出来。
但唯独,他的那双眼睛,能让人将他无盐的外貌悉数忘掉。
他有着一双何等美丽的眼睛!他的眼睛长而大,眼皮深而宽,瞳仁圆而亮,最妙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他的眼睛看起来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深褐色中略带一些灰紫。这是一种奇妙的色彩,它不那么纯粹,却自带神秘的光泽,让人忍不住着迷。
只不过,现下,那眸子正由内而外散发着阵阵生人勿近的冷意。
这种冷,不同于百里臻的孤傲与高洁,更像是一种冷硬的肃杀。就好似从天而降的冰疙瘩似的,砸在头上会让人流血,抽在脸上也生疼生疼的。他就好像是想要用极其强硬的态度,将任何陌生闯入者驱逐出境。
阿绫被乍得一瞥,不禁冷得一阵哆嗦,好似被一柄无形的利刃抵住了脖子,稍稍一动,那锐利的刀刃便会划破她薄薄的皮肤,要了她的狗命。
她虽然害怕,可这会儿她正憋着一肚子气,胆子硬着呢,稍一反应退让后,她继而便毫无畏惧地把那目光顶了回去。
正面肛,谁怕谁哦!
那人似是没想到居然还会碰到过这样的人,略略顿了一下。只不过,他却无意纠缠。于是,他最终也不过是眸光一敛,收了那要人命的冰刀子,便匆匆而去。
阿绫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却无可奈何,毕竟人家速度快得好似一道光,她想追也追不上啊。
从那人的身形姿态来看,一看就是会功夫的。
而且阿绫肯定,他是易容过的。
易容术自古有之,就跟现代的“化妆术邪教”一般,技艺高超者可寥寥数笔便可改变一个人的容颜。可外在容貌改变容易,内在气质改变起来却难了,特别是人的眼睛,即便再高超的易容技术加持,也无法改变一个人的眼神。
方才那个人便是,他那双眼睛光彩太盛了,实在不像是那样一张脸能生出来的。毕竟,外貌气质这样的人,哪会长出这样一双气势逼人的眼睛。
阿绫笃定他定是有什么事需要暂时遮蔽容貌,故而才丝毫未掩饰,或者说根本不屑于掩饰自己的眼神气质。而且细观他衣着配饰,无不用料上乘做工考究,想必是出自勋贵之家。
尽管他未露真容,但若他再次出现,阿绫想,单凭那双眼睛,她能够认出来他。
到那时,哼哼,君子报仇,别说十年二十年,就是一百年二百年也不晚。
而她,素来小心眼得厉害。待她知道了他的真身,看她不使个手段,让他遗臭万年一下。
阿绫回到正堂中,只见自个儿刚刚离开的位置还空着,四周并不见秋桃的身影。她有些头痛地坐回位置,而后听那小生继续念经,待忍到他念完,秋桃这丫头才将将寻出路来。
阿绫立刻带着这还迷得不知荤素的傻丫头夺门而出。
一出门,主仆二人顿觉外面的世界真美妙。
“那小生念得真差,还不胜我呢。”秋桃自诩不喜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可决计没到分不出好赖的程度。
“人家那是去看脸的。”阿绫撇了撇嘴,她对南风楼里的东西,除了几碟子点心之外,也没什么好感。
“那脸也没您好啊。”秋桃不屑道。她家姑娘女装有女子的俏丽,男装有男子的清俊,当真是男女通吃,让人望尘莫及。
阿绫翻了翻白眼,这丫头,又在瞎说大实话了。
只不过,对着她目下这张脸,她也能吹得下去。
见姑娘白她,秋桃恍惚间想起什么,忙捂嘴道:“哦,咱们不靠脸,靠才华......那这世间男女就更比不过了。”
“你且省着点儿夸吧。”阿绫凉凉地道,“留着些,放不坏。”
“我说实话呀,怎的还不行?”秋桃哼唧了一声,道,“所以,咱以后别去这些地方行不,没人比得上您的,您说您去看个什么意思。”还害得她担惊受怕的。
“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阿绫轻笑了声,却是点了点头,“不过你说的倒也对,真没趣儿,浪费我时间。”
主仆二人边说边走,待走到太史府附近时,便后避人耳目从后巷绕了几个弯儿,待再绕出来时,两人着装打扮已是另一番模样。
秋桃带着包袱从后门潜入府内,而阿绫则光明正大地走在长宁街上,还不时地与朝她行礼的百姓打(饭)招(撒)呼。
司马家代代忠良,出仕者几乎尽为太史。阿绫的祖父司马喜少有才华,是文人中的领袖,在当今元帝为太子时,更曾兼太子太傅,也在睿王百里臻少时教导过他,作为帝师,如今朝中上下仍敬他三分。
阿绫的父亲司马谈则是镇守北边的大将军,与她娘就是在边关时认识的。当初司马谈不顾父亲反对,投笔从戎,招致父子二人冷战多年,连带着元帝也在其间调停数次,未果。后因司马谈战死,却不想这位态度强硬的老父亲竟是伤痛欲绝,向元帝告老,只一心教导阿绫成才。
至于阿绫本人,倒也不负司马喜的期待,成了个颇有才学的史官,她虽年少,入仕不久,却因家世渊源和个人魅力,在百姓中颇有人望。
每日例行在老百姓心中刷满好感度之后,太史公她心情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