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翟某地一间二进的小院落里,蔺景然忽然不自由地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以至于让他在下一瞬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想打喷嚏的愿望。
不过,幸好被他忙生生止住了。
开玩笑,这在这在时候打喷嚏出来,还不被某位长辈活活笑死啊。
——比如,小舅舅那谁谁谁什么的。
蔺景然自小便是个身体健康的人,别说什么大病,就是感冒发烧也极少,如今在北翟这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也未感觉有什么身体不适。这在种情况下,他突如其来地想打个喷嚏......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八成是他的父母双亲在念叨他了。
如今,距离他在临走之前预设的“读信环节”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想必这个时候即便被这二位念叨,也不可能是发现他去了北翟,而多半是——
为何没将他在北翟入境之前拦下。
而说到这个的时候,他那位“典范”、“表率”、“做不得一边吃饭一边骂人这种粗俗举动”的母妃,多半是个母老虎发飙的状态。
什么端庄贤惠,什么三从四德,都见鬼去吧!
至于他那位苦逼而倒霉的父王,则不仅要承担着他那位母妃无理取闹的怒火,还要在她怀疑他们父子俩一伙儿的危难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安抚好她。
可太难了,好端端的,当年作什么想不开娶了这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公主殿下!
蔺景然想想都替他那位父王不值得,怎么说这人也是一国储君吧,怎么说他才是丈夫吧,居然时不时让妻子骑到头顶上了,更可怕的是他父王本人竟然还甘之如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放着东宫里那么多莺莺燕燕不要,非喜欢贴着这位母老虎,怨谁呢。
端看他的母妃,大抵便能猜出她娘家人的脾气。极是会做表面功夫,人前皆是皇室典范、道德楷模,可那一个个的,哪个是真正如表面那般好相与的?
面前这位,就尤是了。
蔺景然默默在心中甩掉那令他略微感到不悦的幻想——譬如他的母妃正指着鼻子骂他们父子俩“王八蛋”,而后回过头来,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很显然,他那母妃是奈何不了他的,可面前这位小舅舅却不是。
百里臻用眼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本身,他抬出了百里瓀来,也并不是真想为长姐教育什么孩子——他本来就与蔺景然没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也没那心思去如何教育他,他不过是想顺势为难他一下,将他逼退罢了。
不过,百里臻也知道,蔺景然表面上随和,实际却是个有脑子的,不然也不会状似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面前,喊他一声“小舅舅”了。
真是,让人不悦的称呼,尤其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
一边想着,他便一边顺势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站着的、装作“路人甲”的楚子寻身上,而后,瞪了他一眼。
楚子寻:......?????
他这是躺着也中枪的意思吗?
关他什么事哦,又不是他喊了他那要了老命的称呼,至于嘛。
再说,他出钱又出力地把蔺景然这小子给寻了过来,还忍着北翟的寒冷为他打前站,就是为了受他这冷眼的啊,他容易嘛他。
楚子寻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北翟真是亏了老本儿了,简直就是血亏。
被百里臻瞪了一眼之后,他也有些不甘示弱地回看了回去。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还怔在原地的严明仁,手半伸出来,手掌里放着一卷被布包卷起来的银针。而严明仁呢,向来一个像神棍一样的神医,对旁人素来爱答不理的,这会儿居然恍如失神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子寻又想起方才百里臻从屋内走出来的情景,心底的那些子不满倒是被眼下的情况压住了些,而方才那股子被蔺景然打断的好奇,又悄然冒了出来。
他还是挺想知道的,前面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神神秘秘却又有大门道的样子呢。
他的眼睛还在那百里臻刚走出来的大门上流连,就听百里臻对蔺景然回道:“如此,说到底还是私自离家,让大皇姐不省心罢了。”
这自是针对前面蔺景然那句“离家之前修书一封,将这事情的原委都交代清楚,请手下人代为转交母妃”的话了。
“小舅舅说得极是。”蔺景然却分明不像是被点名批评的那个,不仅爽快地点头承认,甚至还颇为积极地附和了起来,“我也前后反思了,下次定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免得母妃和小舅舅再为我担心。”
那言辞之恳切,差点要让不了解他的人信了他的邪。
只不过,熟悉他的人都晓得,这人啊,是惯犯了,让他改,怎么可能!
果然,就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微微抬头,话音一转,道:“只不过,如今既然我已是进了北翟,便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倘若想在掉头出去的话,只怕轻举妄动,反倒会引出不必要的争端来。”
他这话的意思很是明确,反正事情已经到这步了,横竖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倘若你们不带上我的话,我便以自己为诱饵引得别人过来,大家都别成事儿了。他一个光脚的,还能怕了他们这群穿鞋的不成?
......瞧这话说得。
周围及个人眼观鼻、鼻观口的,都暗中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齐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退。
开玩笑,这位蔺世子后台硬,想不要命了就可以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