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隋家而言,隋皇后为丞相府带去了一门荣耀,而与之相当的,则是隋氏一门应当承担的重压与责任。
比之于仍需要他们卖命的元帝,倘若百里臻有一日问鼎的话,那么他将更可能会成为那个下手的人。而到了那一日,便是他们该谢幕退场之时。倘若识趣,还能落得个善终;而倘若不识趣,便只有死路一条。
是以,隋家决不可能,也决不可以,再出一位皇后了。哪怕隋清遥如何喜欢百里臻,隋家都不会支持她的。
再加上,百里臻自幼因病身体极差,而隋清遥有是隋家这辈唯一的嫡女,隋家人也不舍得把自家的宝贝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哪怕这个病秧子是这天底下仅次于元帝和隋皇后之外,最为尊贵的人。
好在百里臻明显是对隋清遥没兴趣,一直都是一副能躲着她便决不露面的态度。他这样的表现,让隋家人很放心。皇后也晓得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所以便愈发纵着隋清遥胡闹,因为越是这样,百里臻便越会躲着隋清遥。
果不其然,今日一过来,睿王府上的万管家一见着兄妹三人,便拱手作揖道:“实在是不巧呀,殿下方才进宫了,如今还没回来呢。”
一般人找到睿王府上,听了这句话,是都会打道回府的。可丞相府的少爷小姐可是后台邦邦硬的关系户,隋清遥当即一挥手表示,要像往常一般在府里等百里臻回来。晓得她每来一次不迈进睿王府的门不舒服,隋清远和隋清逸兄弟俩自然便顺着她的脾气来了。
万管家也不得罪人,便笑呵呵地迎了三人进去。
往时,隋清遥每次都会在听雨亭上蹲等百里臻。这是因为,这亭子一则较高可以望远,二则它处在睿王府里前庭进后院的必经之路上,倘若百里臻从府外回来要进后院,是必须要从听雨亭对面经过的。
自信满满的小姑娘每次都会失望而归,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把守“咽喉要塞”,却从来没成功捕捉一次百里臻。
话虽如此,她也从未想过放弃。
这一日兄妹三人还按着之前的套路,朝听雨亭走去,只不过,隋清遥眼尖,老远便发现亭子外站着百里臻的侍卫长无风。
根本不顾方才万管家刚才说的百里臻还没从宫中回来的事儿,一心以为奇迹发生的小姑娘,根本不顾自己手里还打着把伞,顿时健步如飞地一口气跃步上了几十级台阶,而后气喘吁吁地看了亭前立着的无风一眼,又忐忐忑忑地朝亭子里坐着的那人看去。
阿绫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非常残忍地把自己的脸转了过来。
......
雨还在“刷刷刷”地下着,短时间内,没有丝毫停息的迹象。
这次的雨下得绵长,不像是入春之后的天气,倒像是春末夏初时的梅雨天。
可隋清遥却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
她按耐住因为突然开始剧烈跑动而狂跳不止的心,朝听雨亭内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其实,在看到亭中坐着的人深青色的披风一角时,隋清遥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某个答案。
隋清遥记得,往时去宫中作客,皇后姑母曾经不止一次无奈地告诉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病的缘故,百里臻喜欢极了干净,甚至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对于他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东西,他是决不容许他们近身的。
他喜穿白衣,也是因为白色看起来是最干净的。
尽管她见百里臻的回数不多,但在她的印象里,这位殿下每次出现,确实都是一身白色。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
与此同时,那亭中之人,也仿佛感觉到有人来了一般,抬头朝她看来。
“刷刷刷——”
短暂的安静之后,外面的落个不停的雨声,又次第传入了隋清遥的耳中。
那人有着一张极其精致的雌雄莫辨的脸,看上去没什么棱角,显然年纪不大。如果不是因为他一身男装的话,单看这张脸,隋清遥会下意识认为他是一个女孩子。
尽管亭子里的人不是百里臻,让匆匆赶上来的隋清遥不免有一瞬间的失望和尴尬,但大抵是因为这样的次数多了,少女早早儿便学会了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她甚至还开始赞叹起了这个少年的美貌。
他的美,不同于百里臻,若说百里臻的容貌是男子中的极致的话,那么面前少年的美,则是超越性别的。隋清遥甚至在想,倘若他着女装,当是不会被贞阳公主这样的美人比下去的。
哎,这世上,男子一个儿一个儿的都这样,还让她们女子怎么活呢。
欣赏完少年的容貌之后,少女这才把注意力落到他的衣着打扮上。与他精致的样貌反差极大,他的衣着看起来十分随性,里面天青色的长衫穿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而最外面那件深蓝色的披风像块毯子一样裹在身上,黑色的长发则干脆直接高高束起,旁的并没有多余的坠饰。
瞧他这奇怪的造型,怕是翻遍整个儿京城,都找不出哪家公子会这般随意地打扮自己的。饶是她家在军中生活了近三年的三哥隋清逸,都比他会收拾自己。
而这人还没骨头似的靠在亭子栏杆上,眼睛似睡非睡地半眯着,实在是懒散得不像样。无论哪家老祖宗见了自家孙儿这样,怕是都得气得抡起拐杖敲上去。
如此不修边幅,真是浪费了他这顶好的容貌。
而被谴责“暴殄天物”的阿绫,则觉得这辛辣刺激的剧情发展,简直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