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
是毫不遮挡、扑面而来的,杀气。
这是阿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致命的威胁。
那浓浓的杀气顺着空气毫无阻碍地直接传来,尽管人还没到她的面前,便仿佛已经朝她伸出了一只长长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压抑地无法呼吸。
而后,只要这双大手稍稍一用力,“咔嚓”一声,她就可以在顷刻间断气。
尽管阿绫自诩心态比常人要好上许多,但那不过是针对一般情况而言,像前些天在旅店的那一箭,以及昨天下午的阵法和今天上午的刺客,纵然让阿绫当场受了惊,却到底仍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做一番心理建设的话,她一会儿就能镇定下来。
显然,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所谓的“范围”。
阿绫觉得自己从头皮到脚趾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炸了开来,她想即刻从脚下的土壳子里给自己掏个洞,而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安全了似的。
这是人类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逃生的本能。
倘若这个洞里还有个长长的通道——就是每个孩子童年时候都曾经幻想过的连接异世界的神奇通道——通道的那头连接着她家里那张躺了二十多年的小床床的话,那就更好了,她想,她会即刻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和这个见鬼的世界说再见。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醒了,一切都恢复如初。
可是,就像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根本不在梦里一样,她也无法逃避这骇人到骨子里的肃杀。此刻,她整个人仿佛都被固定住了一样,尽管逃生**强到不可遏制,却根本无法有任何动作,哪怕是眼睛眨一眨,都做不到。
乃至她的思维,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化。
那携着冲天杀意的黑影,终是落到了他们的面前,从天而降,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
很明显,和之前碰到的半吊子们不同,眼前的这批职业杀手强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阿绫从不知道,一群人竟会对另一群人,怀有如此强烈的杀意。仅仅,是因为雇佣关系?简直是荒唐!
她想笑,想让自己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思维,想让自己在等会儿开打之前,至少不拖大部队的后腿,为自己多赢取几分生存几率,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阿绫想,她大概是害怕极了。
“您还真是步步该灾呢,殿下。”老和尚取景九九八十一难,他们这位殿下拿本医书也不遑多让。
害怕极了,却仍在逞能,通过逞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哎,这人啊,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百里臻双手背在身后,是对面前清一色的黑衣人恍若未见。这会儿,他微微偏头,一直在瞧着身旁那张煞白的小脸儿。他在想,这个没功夫的小人儿,到底准备撑到什么时候呢。
不曾想,她就是骇极了,小脸惨白着,还不忘记损自己一下。
她是真把他当成个好脾气、有善心、身娇体贵的病王爷了?
落井下石的小东西。
“你倒是胆子大。”有本事等会儿刀架在脖子上了,别哭着求他。
一般情况下,百里臻是不会理会这种话的,阿绫也算准了这个高冷的男人,大概就算是懒死也不打算搭理她这俗人的,却不想,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冷声顶了回去。
他这是跟她一样,受刺激了吗?
“不会吓破胆子给您丢脸的。”
阿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死死盯着百里臻,仿佛在这一句话之间,对面的黑衣人都不算什么了,以至于说出来的话角度也更刁钻了。
百里臻蹙着眉头,对这大胆而无理的打量表示出明显的不悦。如果可以,他想即刻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按照往时他的规矩,这双亵渎他的眼睛,是该被当场戳瞎的。但是,他对着这张毕竟有过救命之恩的脸做这种事情,恐怕下不去手。
但,不代表别的他会心慈手软。
周围早就摆好姿势凹好造型的侍卫们齐齐缩了缩脖子。
他们家殿下现在心情不好,很不好,非常之不好,他一个人的不悦已经将对面黑森森的杀气都盖过去啦!
空降的傻子们,你们自求多福吧。
“百里臻!”
“空降的傻子们”立时有了动静,冲一直没和他们“对焦”的百里臻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没扰着百里臻,倒是把盯着百里臻的阿绫的目光,给引了过去。
嗯?意外的,好像有点中气不足的感觉啊......
大抵是方才被百里臻打了个岔,阿绫两股战战的毛病已经缓和了不少,她现在,至少能(假装)心平气和地大量那个朝百里臻喊话的人了。
他从眼前那一片黑黢黢中缓步走了出来,是那群打扮酷似fff团的杀(邪)手(教)团体里,唯一没蒙住自己面颊的人。
单纯从轮廓上看,这人应当是长相颇为端正的,只不过他形容萧索眼神晦暗,面皮白得跟纸似的,嘴唇却乌黑发紫,两厢对比,是白得更白,黑得更黑,再配着他披在身上的黑色大氅,活脱脱一个吸血鬼的造型。
——这位大兄弟,我瞧你印堂发黑,怕是离死期不远了吧。
如果说,其他人是纯粹的杀意的话,那么这个白脸乌唇的杀意里,则裹挟着浓浓的毫不遮掩的怨恨。
百里臻的......仇家?
想杀百里臻的人很多,这一路上阿绫多少领教了几次,不过她以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