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的白也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关门的动静,他有些奇怪的打开门,看到秦术靠在病房的门框上,微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白也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准备朝秦术走过去,却突然发现秦术的身体在发抖。
那一瞬间,少年就不敢再动了。
白也看着他。
心底像是有尖锐刺人的荆棘不顾人意的疯狂生长,在少年恣意张扬的十九年时间里,他所有的冷静和克制在这一瞬间终于成了形,铸成了枷锁,蛮横无理的将他锁在了这个逼仄的地方。
摇摇欲坠。
溃不成军。
少年有些认命了,笑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悄无声息的关上卫生间的门,将门外那个俊美的青年隔绝在他想要的世界里。
白也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捧起水对着脸泼了几次,才将手按在洗漱台上。
他的眼睛垂落,视线根本无法对焦,虚看着前方,两眼在放空。
过了很长时间,白也听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才仿佛惊梦般的回过神,微微地抬起头。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柔软的发丝被水打湿,湿答答的黏在脸上,皮肤白得反光,光影勾勒出他冷峻秀逸的五官线条,嘴唇薄而红,显得锋利清艳,眼神更是带着漆黑般的冷意,让人心口发紧。
白也盯着镜子里的少年看了很久,才缓慢的勾起唇,笑容有种不自然的扭曲。
他抬起手,没有任何轻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轻轻说:“不要用这种表情,我秦哥会不喜欢的,他不是故意骗我,也不是不愿意告诉我,他是为了我好,我还小,才十九岁,很多事情告诉我也没有用,我帮不上忙。”
少年眉眼黑沉,仿佛藏着漩涡,眼睛里的情绪更是晦暗的像是笼进无数的黑暗,什么光都无法照进去。
“是我没有撑不起来事实的重量。”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好。”
白也从卫生间出去的时候,秦术坐在病床上拿着素描本在画着些什么。
他张张唇,想说什么,喉咙的地方却像是磨砺般的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感。
白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忽视掉这种痛感,走到病床边坐下,像是一个幼稚天真的好奇宝宝一样伸头探脑,看着秦术的画。
素描本上还只有寥寥的几笔轮廓,什么都看不到。
白也和秦术靠的很近,气息似乎有种融合般的混乱,他的声音像是深夜里情人间的低低耳语,又轻又哑。
“秦哥,你这次在画谁?”
秦术握笔的手一滞,笔尖停在白色的纸上。
白也看到秦术的手指紧紧用力,手背泛出一片苍冷般的白。
他有些后悔,明明知道他秦哥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大对劲,还故意说出这种话。
少年刚想嘻嘻哈哈的混过去,问哥哥是不是在画我,秦术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开口:“随便画画,之前没有机会,现在有时间就想多画一些,免得以后回到现实世界手生,丢了吃饭的饭碗。”
很明显的谎话。
很随意的敷衍。
似乎也不在乎白也到底信不信,反正他给出了理由。
像是一只什么都无所谓的冷血动物。
白也知道,无不清楚地知道,却还是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哦,那你要画多久,不能太迟了,哥,熬夜对身体不好。”
少年想要陪秦术,被秦术三两句话打发去睡觉。
躺到病床上后,白也背对着秦术假装睡觉,等到秦术关灯躺下,他才像是突然精神松懈了下来,缓缓的闭上眼睛。
凌晨一点,病房的门打开。
秦术一直都没睡着,听到声音坐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纪雪,她没有开灯,靠着走廊的灯光,能够隐约看到病房里的场景。
她没想到秦术没睡,看到人坐在病床上的时候吓得一愣,呆站在原地,缓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压着嗓子说:“你还没睡啊?”
秦术不像纪雪这样做贼心虚,他说话的时候只是放的很轻很轻,像是怕吵醒谁似的,“嗯,有点睡不着。”
他偏头看了一眼白也,眼睛像是蒙着一层稀释不开的墨色。
纪雪轻手轻脚的走到病床边,看到白也的被子没盖好,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上,才坐到秦术的病床上。
在阴暗的病房里,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术,“小白问你宁远和俞星沉的事情,你是怎么骗他的?”
秦术眼神沉了沉,语气平静,“没骗他。”
纪雪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没骗他那又怎么样?你也没有告诉他。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欺骗?
走廊的灯光不算明亮,光照的范围有限,病房的地面上有光照进来的痕迹。
暗淡的光线里,纪雪忍不住看向白也,因为少年侧身背对着他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少年修长清瘦的身体,像是抽长的柳条。
纪雪有些没办法移开眼,就那样看着白也,轻语:“我以为你很需要他。”
秦术将手放在病床上,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来,尽是不屑和嘲讽,“纪医生,我是说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事,才会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秦术和纪雪现在的关系很矛盾,像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彼此对立,又像是站在同一条路上,因为一个秘密,成为了暂时的共犯。
那一条线在紧绷着。
纪雪真的很不喜欢秦术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