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她前世就已熟记于心。
眼下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后,便藏好《百草集》,取了些辛苦攒下的积蓄,打扮一番,离开府里,朝最近的药房走去。
访竹院没有丫鬟可用。
不仅如此,她们娘家的月银越是少的可怜,府里的下人便越是处处为难,东西按翻倍价格卖给她们,不然就送些馊了的饭,破了的衣裳。
贺穆萱七八岁时。
便想了个招,那就是讨好守偏门的门房,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便偷溜出去,去附近的街上买,苦苦挨了几年,才总算达到不用受冷受饿的生活水平。
到了药房。
她买完药材之后,又软磨硬泡,求着伙计帮她碾成粉末,又借用药房专门称药材的小秤,按照比例调好那些药粉,制成药囊。
才在伙计的白眼中,厚着脸皮若无其事的走出了药房。
街上。
贺穆萱用剩下的铜板,买了四个馒头,和一碟咸菜,充作自己和母亲的午饭晚饭,若是赶上府里的厨子心情好,说不定能给他们送些不馊的稀粥。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哎呦!”
迎头相撞。
她捂着脑门尚未怎样的时候,对面少年的下人反倒惊叫起来,尖着嗓子道:“长着眼睛干什么用的,撞坏了我们四爷,仔细你的皮!”
四爷?
贺穆萱忍不住笑。
前世自己当太后的时候,跟四王爷都斗的有来有回,不知这是哪儿家的四爷如此金贵,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能叫她给撞坏了?
她抬头望去。
少年面容冷峻,衣饰华贵,眉头紧蹙,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说道:“无妨,这一撞头疼反倒好了些。”
“李望——”
贺穆萱的声音戛然而止,没将最后一个“辰”字说出来,根据今生的轨迹,十四岁的自己,与十七岁的四皇子李望辰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退一万步说。
哪怕她看出了李望辰的身份,也不该直呼其名,毕竟自己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后,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
“你望望,我的馒头都被你撞到地下了。”
贺穆萱连忙改口,然后忙不迭走到一旁,捡起已经沾了灰的馒头,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说道:“这还怎么吃,赔钱吧你。”
“赔你个头啊,讲不讲道理,馒头值钱还是人值钱?”
李福跟在后面,像个伶牙俐齿的书童,面庞也尖白稚气,丝毫看不出,未来会成为一个一张脸像是发面馒头,阴沉鬼森的大太监。
她一时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垂帘听政之时,那是她自入宫后,第一次走出后宫,也是第一次见到已经成为王爷的李望辰和李福。
如今骤然见到两人年轻时候。
不觉是自己重生,反倒觉得是两人返老还童一样,竟然忘了反驳。
“是咱们撞了人家,赔钱也是应当的。”李望辰阻止了李福继续说下去,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贺穆萱,说道:“抱歉了。”
曾经的政敌。
没想到年轻时还是一个懂礼貌的少年,贺穆萱心中的怪异感越发强烈,收了银子,连话也没回,急匆匆走了。
“四爷。”
李福仍有些不甘。
他们四爷偏头疼发作的时候,本就难受,被那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撞了一下,肯定更难受,不罚她就算好的了,怎么还被讹了一把?
“依奴才看,那丫头说不定就是专门讹人的,民间可有这样的行当……”
他絮叨不停的时候。
李望辰忽然弯腰,拾起一个香囊,在李福惊恐的目光下,放在鼻下嗅了嗅,偏头疼顿时缓解了一大半,甚至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偏头疼是祖传的。
这香囊若是给父皇用了——
他眯了眯眼,立刻回身看去,然而刚才那一身男装打扮的小丫头,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由让人扼腕惋惜。
另一边。
从偏门回府后。
贺穆萱直奔访竹院,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后,才终于冷静下来,她倒不是害怕,只是前世跟李望辰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你争我斗的印象太深。
而且十分清楚此人狡诈如狐的本性。
即便知道不可能,也忍不住想,万一被李望辰发现了自己的不对该怎么办,她既然不打算复制前世的太后之路,那么在面对皇权时,根本毫无力量。
最好还是早点离开京城。
几天后。
破败的访竹院,迎来了一位贵客,自然是二小姐贺绮莲,她是独身前来,面有忧色,而且点明了有事情要与贺穆萱单独谈。
一向将她视作大好人的夏姨娘连忙答应,然后自觉退了出去。
屋里。
“你还记得我撕了的那张认罪书吗?”贺绮莲单枪直入,张口问道。
“嗯。”
贺穆萱点点头。
便听她接着说道:“母亲今天说,要用那张认罪书,换你代替灵菡进宫选秀。叫我拿出来给她,我自然拿不出,便答应,代替母亲来劝说你。”
来了来了。
先是污蔑她偷窃,又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让贺绮莲替她求情,为她撕认罪书,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主题——让自己代替贺灵菡进宫选秀。
一连串的套路。
前世。
贺穆萱不仅进了宫选了秀,还将贺绮莲当作府里唯一的好人,只要她开口,自己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全都拼尽全力去做。
还自认为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