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轮王的回应,虽称不上轻蔑,可字里行间透出的语气也着实无法让人舒爽。仿佛不管凌若有何打算,在他心中都微不足道。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须苦苦蹲守?还是说,转轮王只是做给地府鬼卒看?
也罢,不论前后哪种可能,在凌若眼中都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何况,即便转轮王就是如此作想,也无碍。
云海澜那些破事是否能迎刃而解,取决于自己,而非外人。而她,更不需向谁证明什么。
沉吟片刻,少女轻声道,“小女子自然不会让您为难,此事,您不如放手让我去做。若真出了何事,也与您、与整个地府无关。”
此话,自然是说给不远处的鬼卒们听的。
无论是先前说服云海澜,还是之后诸多不自洽的废话铺陈,她的意图都十分明确,无非就是想让众鬼知晓:地府,尚存不公。而解决此事最好的方法,就是依赖她这位编外成员。
“呵呵。”
转轮王先是笑了一声,没有立即回应。
长久的沉默,犹如百爪挠心,挠的她心里痒痒,却又无法开口催促。
稍许,忽闻转轮王轻声叹息。又静待片刻,才听对方道了两字,“去吧”。
“是。”
说罢,凌若欲转身而去。
转轮王意味深长的望着紫裙少女的背影,深邃的金瞳似乎藏着极深的期许。
其实在这之前,关于祖辈庇荫的讨论尚未结束,中间还有几个插曲。
凌若不甘避重就轻,将话题跳过。便再次重申观点——
“十殿下的意思小女子明白了,您认为存在即合理。所以,不管祖辈庇荫有怎样的疏漏,只因为地府众鬼循规蹈矩遵守万千年,便于管理,就成了权威。”
人鬼两方持续僵持,气氛又添几分尴尬,使原本就晦暗不明的幽都边界显得更加阴森。
见转轮王没有出声,鬼卒一个个默不作声,头低的快要挨地。
幽都之外,正是凌若刚才无意踏足的荒袤之境。起先尚有疑惑,不知此为何处,在去过之后,感受了极度的毛骨悚然,便能断定那里是构筑十八层地狱的虚无。
阴风阵阵,百鬼哀嚎,没有谁会喜欢来这种地方。
无罪者,觉得晦气。有罪者,根本出不去。
此外,其实还有一个缘由。
放眼望去,看似一片了无边际的黑色荒原,但踩在脚底的并不是普通地面。在那下面的,是炼狱血池。低鬼力者稍有接近,便立即被吞噬,沦为涵养饲料。
正因如此,入十八层地狱者,若非服刑完毕,无人可逃离生还。
即便是在这种氛围下,凌若仍旧侃侃而谈。
“如今,既然发生意外,说明体制本身出了问题。”
过了许久,转轮王依旧保持缄默,少女心中没谱,也不知他此刻真正想法。
俗话说,只要自己不觉尴尬,那么尴尬的便是他人。
现在,正是如此。
在如此氛围下,蓝皮鬼差有些按捺不住,便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好一个无规矩不成方圆。”闻声,少女冷笑着反问道,“何时阴间也学常世去搞那些三纲五常,乱七八糟的制度了?”
故作思考姿态,随即自问自答,“哦是了,小女子竟然忘记地府众位生前也为人。”
头一问本就不好作答,先是发难,又是冷嘲热讽一番,连自诩善察言观色的蓝皮鬼差也默不作声。
见状,凌若继续言语起来。
“诚然,若无规矩世间便会陷入混乱。但是要看立的规矩是否合理。人世浮沉,变化万千。弹指间朝代覆灭又更迭,若盲目遵从陈规旧律而不做修整,最终只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地府存在的意义,是让生前遭受不公的人,在死后得到安慰。让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却设计逃脱的人,在死后受到应有的惩罚。”
正当少女打算喋喋不休,迟迟不语的华贵殿下终于开口。
“本王且问一句,如何令死者得到安慰亦或应有惩罚?”
任何人都可以提出此问,但唯独他。因为他是位列第十的阎罗,是转轮王,专司定级,负责人死后的去处。
凌若不管对方是有意刁难,还是别有目的,只想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
“被奸人迫害的忠良能得以沉冤昭雪;徇私枉法、做兜募榛之辈该下地狱。”
“说得容易。”
“是,是说的容易,但做又何难?”
“难,难在于不可打破常规。”
闻言,凌若竟笑了,心想殿下可终于再次点题,让她好生发挥一番。
“试问,墨守成规,守的是什么规?循规蹈矩,蹈的又是什么矩?人并非生下就懂那么多,还不是众生自以为是,生生将世道变得复杂?”
原本只是抱怨祖辈庇荫,没成想竟然转而讨伐起礼乐制度。
在凌若看来,正是所谓的等级制度,把人划分定级,将凡世搞得乌烟瘴气。身在其中,备受荼毒。遵守者,或可有一席之地。不遵守者,便受尽排挤。
说到这里,想起昔日居住在京城的日子。
无数次途径书塾,本以为那里是朗朗读书声,是不闻天下事。然而,她看到的却是名为“人情世故”的缩影。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可那些顶着“师者”头衔的教书先生们,又有几个能克尽厥职?
如果连教书育人此等圣洁之事都污秽不堪,先生们碍于人情往来、官宦权贵而巧言令色、区别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