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珣回府后,管家一直守在门房处,见他缓缓走来,腰间玉环铃铛脆响,身姿欣长,眉间含着淡淡笑意,端的是一副亲和儒雅。管家迎上去,腰背微弯,低声唤了一句:“公子。”
良珣轻轻嗯了一声,越过他,走在前面:“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中等着公子,让我在此候着。”
良珣闻言,步子一顿,眉间极快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眉眼舒展,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老爷近来时常出去,似乎见了斩月堂的人。”
此言一出,良珣步子彻底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他,他仍是笑着,只是眼角微微下沉,管家顶着这般眼神,头皮莫名发麻。
分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给人淡淡压力。
“这些日子将老爷留在家中。”他看了看微沉的天空,似乎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情景,他轻叹一声,眼中似有悲色,“如何留下他,管家应当比我更懂其中门道。”
管家硬着头皮,轻轻应是。
良珣不再停留,而是紧了紧披风,缓步向良鸿华书房中去。
他在门外敲了敲,里面传来一道压着嗓子的声音:“进来。”
良珣刚推开门,那边便迎面飞来一物,猛地砸到他脸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而后落在地上,碎裂散开,零零落落。
他额间在片刻间便红肿起来,丝丝血迹顺着额角流下,良珣抬手摸了摸伤处,缄默不语,只是看着指尖那抹红色,眼睑下垂,头微低,隐下眼中神色。
雪白披风上已经染上了几滴鲜血,看起来格外妖艳,良珣看也未看,只是将披风解下,细致放在一旁,而后理了理衣袍,蹲在地上,将地上的杯盏碎片一一捡起来。
指尖碰过瓷片,划出一道血痕,良珣恍若未觉,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地。
良鸿华脸上全是不屑,即便在外面素有盛名又如何?在他面前,还不是如同一只时刻被丢弃的犬一样。
良珣站直身来,将碎片不急不缓地包裹在巾帕内,为避免不小心碰到,还十分细心的打了一个结。
他做完这些,并不觉得有何不对,依旧不卑不亢,身姿挺立,站在良鸿华面前,脸上没有丝毫责怪亦或是不忿之意,却更显几分谦卑。
他额间的血痕还挂在脸上,他拿出锦帕将血迹小心擦去,动作不急不缓,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仿佛被砸出血痕的不是他一般。
擦拭完后,目光看着手里染了血的锦帕,指尖拂过,像是对待珍贵之物一般,看了许久。猛地,他将那锦帕拽紧,收入掌心内。
即便此时他额间红肿不堪,甚至还有几丝抹不去的血痕,身上的衣衫也落了几滴,但脸上却仍是一副谦和模样,不卑不亢,只是挺立站在离良鸿华不远处。
“为何此时才回来?你不知道为父在等你?你倒是胆子越发大了?”
看着眼前满眼都是对他厌恶的生父,良珣嘴边扯出一丝难看的笑,也不知是苦涩还是悲凉:“少主留了饭,儿子不好推拒。”
闻言,良鸿华眼神猛地一亮,道:“如此说来,少主似乎并不想传言那般不近人情?”他眼中算计的目光实在太过明目张胆了,良珣即便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实在不想让他对孟曦有所算计,她待他已经比旁人优待了几分,更何况那般提携信任于他,这让他如何去算计?
“父亲!”他突然加重了声音,企图唤回他的理智以及满心的算计,“父亲,少主身份高贵,你莫要肖想那……”
他还未说完,良鸿华却冷哼一声,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你若是争气些,便去将她娶回来,一个女子罢了,难不成……”
“父亲慎言。”良珣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面色鲜少这般难看,还夹杂着几丝慎重。
“父亲若还这般口无遮拦,即便是我去求情,只怕也难逃命陨。”
“怎么?难不成为父说的不对?”他讽笑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你若是将她娶了,倒时,还不是任你摆布?”
良珣目光沉沉,看着自己面前的父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眼中似有悲悯,待仔细去看时,却又还是方才那副逆来顺受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父亲,我不知您与盛堂主有何牵扯,但儿子恳求您,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吧。”
如若不然,只怕后果也不大好看……
但显然良鸿华不会听他的,他冷哼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这般与我说话?你不过是老子身边养的一条狗,若不是你足够聪明,老子当初早将你掐死了。”
他还在咒骂,良珣木着脸,心中早已习惯了他说的这些,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二十余年来,他说来说去,也总是这些话,而他也从一开始的伤心、愤恨,再到如今的麻木。
他的身份一直被外人瞧不上,而在良府中,也分外尴尬。
他的生母不过是良鸿华身边侍候的侍女,并非是他收入房中,而是因为勾引,她趁良鸿华醉酒,魅惑了他。
这般女子,在黄泉城内所不容,理应被丈死,却被良珣的祖母拦了下来,不为其他,一来那时良鸿华成亲多年,一直无后,二来则是因为情分。
良珣母亲往日是良老夫人身边侍候的。
良老夫人年轻时读了不少书,道理知道不少,倒也算得上一个聪明人,她虽将良珣母亲保下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