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格挑起一边的眉毛,笑容里有丝漫不经心的轻佻,仿佛我那种微微隐含警告的语气,并不能动摇他分毫。但是正当他注视着我向他伸出的那只手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夫……夫人!我们埋伏在鄂-海卡尔的内线,有紧急消息传到!请、请夫人暂时出来,见她一面,可好?”
我闻言微微一凛。
鄂-海卡尔是谢尔戈的首都,虽然如今魔王已经整天不知飘在熔岩地狱深处的什么地方,但是那里也不是一个能够随时出大事出到我布下的内线火急火燎地赶来打断这里的和谈,要向我当面亲口禀报的地方。
何况带领恶魔军队的惯例,多半还是以威吓和恐惧来控制人心,我在多年的声名和积威之下,居然还有人来打扰我在这里的秘密和谈,那么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才会如此——
一思及此,我心里忽然莫名地翻腾起来。
我匆匆对拉特格和金发小正太瞟过去一眼,一言未发就收回了自己举在半空等着和拉特格握手为盟的那只手,转身向小木屋门外走去。
门外除了刚才那个怯生生唤我的妖姬,还有一个宠姬,押着一位看上去有点眼熟的妖姬。
虽然说同一级别的妖姬们其实大都长得差不多,不过我还是从那个垂头丧气被宠姬捆成一个粽子也似的妖姬眉眼间,勉强看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诧然说道:“……莱洁丝?!”
听我出了这一声,那宠姬似是放下了心一般,恭恭敬敬地对我禀报道:“夫人,这正是您的侍女,莱洁丝。本来我是想要派个妖姬押送她过来的,但是恐怕兹事体大,还是自己来亲口向夫人报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的好……”
我哼了一声,当作许可,问道:“莱洁丝又是犯了什么大错?需要你们这么郑重其事地五花大绑了押送过来?”
那名宠姬偷眼觑着我脸上神色,说道:“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当初答应庇护一位话说得不甚清楚的小魔童?”
我一怔,这会儿怎么又扯到方言小魔童身上?我点头答道:“当然记得。他几次三番密报给我重要消息,立了大功,我答应让他从拜娅拉的军队里逃回,安置在我的住处避难——怎么了?!”
那名宠姬把头垂低一点,道:“他……已被这个莱洁丝害了!”
我脑袋里轰然炸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
那名宠姬虽然还是垂着头作恭顺状,闻言也不禁抬起眼睛来,飞快看我一眼,肯定地颔首,说道:“夫人,这个莱洁丝,原来竟是拜娅拉的眼线!拜娅拉得知了她以前对娅莎德做过的恶,都已经被那个小魔童密报给夫人,而且夫人因此震怒,要号召我们妖姬一系全体与她对抗……所以命令莱洁丝,把藏在夫人住处避难的小魔童杀死了!……”
我震愕不已,想起那个老实憨厚,只会土土地说方言,老是抱着自己的大魔瓶,在我面前吓得一愣一愣的小魔童,居然会被我自己的侍女害死了?!这个念头愈想愈令我无法容忍,怒火冲上了我的头顶。
“好啊……莱洁丝,你可真对得起我啊。”我冷笑着,一步步逼近莱洁丝面前。“你的胆子也不小,明明知道如今的全体妖姬都为我所掌握,你还敢与我作对?!”
那名宠姬在我身旁察言观色,适时又在我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加了一把柴。“夫人……据她交待,乃是看到了那位小魔童的魔瓶上,有夫人亲手绘下的恶魔符文,才下了毒手……”
我大大地一愣,感觉从头至踵变得冰凉。那种寒意,透彻心肺。
我原先给那个方言小魔童在他的魔瓶上绘下一些恶魔符文,是为了证明他的身份,好给他提供必要的庇护之用的。我还以为,自己在谢尔戈,怎样也该有点人脉有点尊严有点威慑力呢。没想到,我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想到,我什么都要自己亲手,一砖一瓦地垒起来,一点一滴地打下来。没想到,我的幼稚和无知,却将那个方言小魔童送上了绝路——
我忽然笑了出来。笑得阴阳怪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我都诧异为什么这种又气又恨又懊悔的时候,自己竟然能够笑得像个十足的坏人呢。
笑声方歇,我冷冷下令道:“既然是证据确凿,我也不废话了——拖下去,该怎么样处罚,就怎么样处罚。只是有一点——”我盯着那名宠姬,一字一句地说道:“别替我发什么好心行什么善,白白让拜娅拉笑话我心慈手软!”
那名宠姬精神一振,大声应道:“是!一定不让夫人失望!”就在莱洁丝身后推搡着她,要把她带下去处死。
莱洁丝踉跄了几步,被那名宠姬生生推着向前跌跌撞撞走出七八米,忽然停下,回身往我这边望过来,大声叫道:“夫人!你就不问问她们?!你就不怕她们联合起来背叛你?如果是她们要欺骗你,冤枉了我,你怎么说?”
我微微一怔。
没错,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大家都是恶魔,都天生不是好人,谁该相信谁,谁又会欺骗谁呢。
我大概不会真正听信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吧。我能听信的,只有自己的心。当这个疯狂的、混乱的世界上,连最有名的、孜孜不倦地追求和谐维护正义的正气凛然的大英雄,我都不能相信的时候,我还能够相信谁呢?
我淡淡一笑。
“那么你告诉我,你听从了拜娅拉的话没有?你害死了那个给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