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海里警铃大作,心里十分慌张,可苦于脸上还不能流露出分毫来,只能冷冷地瞪着他,说道:“芬丹大人,容我谨慎地提醒您一句:无论是黑暗精灵,还是恶魔领主,都是与艾罗兰的精灵们老死不相往来,仇恨不共戴天的种族,请您三思。”
芬丹居然很认真地凝神想了一想,然后严肃地说:“无妨。黑暗精灵的雷拉格,不也算得上一个朋友么。”
我气冲牛斗,脱口而出:“那你就去把他找来跟你共赏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花乱叶吧!”
芬丹一怔,我才发现自己的话说得有够恶毒。我正觉得有些懊恼之际,芬丹却又淡淡地笑起来,握着我右腕的手居然紧了一紧,语气无比柔和。
“你不也是我的一个朋友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什么雷拉格。我们就一起欣赏好了。”
他这一句话把我噎得够呛。
我心想,今日不极度刻薄,看来是无法脱身了。
“是么?原来要做大人的朋友,都是要挨上您一记‘光明圣言’的。经过这番考验而不死,才有命回来做您的朋友啊。这资格得来得也太艰险了。”
芬丹的眉心果然如我预测的那般皱了起来。
“我……我很抱歉,黛蕾尔。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他艰涩地说着,却被我无礼地打断。
“我才是要很抱歉哩,芬丹大人。因为你口中的黛蕾尔,从来就不是一个真实的人。我并不是黛蕾尔,而是耶泽蓓丝!”
我想这句话可谓是杀招了吧,芬丹涵养再好,也必定不会忍下去我这句赤果果的挑衅。那么我就可以从此地脱身了。
……不过,我居然又猜错了。
芬丹的脸上掠过一抹矛盾着的、刺痛的情绪,使得他的面容在暮色里看起来晦暗而悲伤。他深深地注视着我,许久许久,未发一言。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叹息声绵邈而悠长。
“我说不过你,我一向就说不过你……无论你是我口中的什么人,就算你从来都只是耶泽蓓丝……那么,你自己呢?你想做谢尔戈的耶泽蓓丝?还是艾罗兰的耶泽蓓丝?”
什……什么意思?!我回瞪他,感觉心跳一点一点,加快起来。
傍晚清凉的风悄悄钻进屋里,吹得那幅鲜花帘幕簌簌作响。夕阳的最后一线余光仍是那样灿烂,幻化出无数光点,在芬丹那头很正的金发间跳跃。
“我总以为,我是艾罗兰的游侠,我永远都追求着这世界的正义与和谐……”芬丹续道,声音意外地低而温和。“可是,你却说过,说在你眼里,我比鬼龙还危险……那之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所以为的正义与邪恶,并不能代表这世上的全部真相?”
我倔强地咬着下唇,愤愤地瞪着他。我不肯承认他这样宁谧而柔和的语气,已经开始给我原谅他的理由。
“然后,我就想到,我发出那一记‘光明圣言’魔法的时候,其实远未尽自己的全力,为什么你仍然伤重濒死?……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受伤了,为了救我,中了马卡尔与伊莎贝尔女王同时发出的‘痛苦折磨’和‘神圣复仇’魔法……你既然从头到尾都是耶泽蓓丝,那么,我被他们两人重伤,对你来说不是很好吗?你大可以坐视不管,却为什么还要救我?……这答案让我越想越是心惊,我觉得仿佛自己所相信的整个世界,都要在自己眼前颠覆过来,无法容忍……”
我继续顽强地保持沉默,由得他一人自说自话。我想他总有说得多了而觉得冷场尴尬,终于停止的一刻。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极擅言辞的人。我甚至想过如果他跟雷拉格拌嘴,定然会不多时就完全落居下风。
但是芬丹这一次却话痨得让我意想不到。
“所以,从那之后,我每当想起你的时候,总会觉得后悔。这种后悔随着时光的流逝累积起来,愈来愈鲜明强烈……我这一生四处征战,杀敌无数,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良心不安,如此后悔愧疚……”
我终于捉住他话中的破绽,十分愉快地开口:“如果真是良心不安,那么你当初没有举发我的真实身份,已经是为了我做出了昧良心的事,算是扯平了。如果你愧疚,那么你今天放我离去,他日我必不再来向你寻仇。更何况,当初雷拉格迫你击杀我,好救出伊拉娅,你并没有照做……”
芬丹沉沉地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会照做。我不可能再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他的声调变得无比沉痛,咽了咽,仿佛很艰涩地一个字一个字沉重说道:“……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想知道你被魔王带走之后怎么样了……”
我向天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感动。什么叫他一直都在找我?他人都到了谢尔戈,魔王也败在他手下了,却只见到雷拉格一直在叫嚣着跟魔王要人,他怎么就不能有样学样,捎带着询问一下我的下落,我的死活?
我没好气,“还能怎么样?被他吊起来毒打,刻花!”我愈说愈是气闷,最后赌气起来,恼道:“老实说吧,我不想再招惹你了,何况魔王这次又没再让我来接近你,他只是让我接近雷拉格,好好地潜伏在雷拉格的身边而已……”
芬丹的眼光,在屋里遍布的暮色中忽然一闪。
“接近雷拉格?魔王命你如何接近雷拉格?也是像你上次对我做过的一样,布置这样美丽的一间屋子来眩惑他,还是在亡灵巫师向他施法的时候扑过去舍身保护他?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