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戒指似是以青铜制成,在月色的映照下微微泛起青色的光,上面雕刻着古朴典雅连绵不断的回旋纹饰,造型极其简单,却透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庄重感,仿佛从它身上可以带出一段最悠久古老的传说,流传在人世间。
我盯着那枚有点眼熟、却一时间总也想不起到底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途的戒指,喃喃问道:“这……这是什么?”
芬丹的脸色不甚明显地红了一红,低声说道:“这是,无悔指环。”
他向我又跨近了一步,再一步,那只托着戒指的右手依然执拗地平举在半空。他又重复了一遍。
“它叫做,无悔指环。”
无悔么……我微微笑了起来,轻声说:“这名字真动人。它能够令人不再后悔么?”
芬丹却骤然好像紧张起来,张了张嘴,几次三番,终于显得有力气把它的用途说出来一般,艰涩道:“不……它的用途,是……”
我有丝讶异地把视线从那枚无悔指环上调转到他脸上,看着他那期期艾艾忐忑不安的神情,有点想笑,有点动容,声音里不由自主就带上了几分温和的安慰和鼓励之意。“嗯?是什么?”
芬丹咬牙,一口气地说道:“它能够令佩戴者对‘光明圣言’魔法免疫。”
“哦?什么?!”我有丝意外地应了一声。
对“光明圣言”魔法免疫的戒指,名叫,无悔指环?
这真真是游戏里最绝妙的一个设定啊。我想。
我原先不记得这枚戒指,是因为它的用途在玩游戏时实在很鸡肋。游戏里每人总共有两个空位可以佩戴戒指,而好戒指实在是太多了:加属性的、加攻防的、加主动性的、加生命值的、给自己加能力的、给手下兵种加能力的……甚至还有给弹药车医疗帐篷弩车加能力的!简直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常常令我深恨这个游戏规定得太严厉——我恨不能两只手十只手指全部戴满!
相比起来,一枚只能免疫“光明圣言”魔法的戒指,早被我抛到脑后,打入冷宫,恨不能卖掉换点钱花。
谁知道今时今日,它会被精灵族的大英雄,艾罗兰的主宰者,拿来对我表示至高的诚意和衷心?
我持续沉默着注视芬丹掌心里那枚无悔指环。它的样子一点也不出众,却能够让我从此凌驾于艾罗兰第一人之上。这是多么巨大的威力和权势,它被赋予了游戏里本不具备的太重要的意义。即使我的真面目终究还是耶泽蓓丝,我也可以从此不再追求主宰谢尔戈,因为我可以就此主宰艾罗兰——如果芬丹认为我的意见不是胡来的话,大约他就肯听一听吧。
这真是奇妙的一幕。我想。
本来十分鸡肋的无悔指环,如今代表着艾罗兰至高的盟约。
本来十分鸡肋的黛蕾尔或耶泽蓓丝,在这个世界里却最终成为主角。
老天,假如我玩了盗版游戏你就要气得推翻一切,那么我不得不说,你毕竟还算是待我甚厚。
你没把我变成任人鱼肉的小魔童或花仙子,也没把我变成外形惊悚立场无救的拜娅拉或者迪里布,更没把我变成注定要先失去父亲、再嫁给花心大少邓肯公爵的法蕾妲或者注定要先做寡妇、再被魔王抢去生儿子的小白女王,甚至没把我变成单思多年没个结果的肌肉性感女安雯或者把一生献给纯洁侍奉独角兽的于尔辛……我的的确确是应该感激你的。
我仰首,朝着神树之巅高高在上的“西莱纳的女儿”,冲着安详抱膝休憩的她微微笑了。
不管主宰我的命运的是哪一方上天哪一位神灵,我都要真诚地赞美你所赐予我的结局。在一个恋爱养成的游戏里,倘若能够最终和你选定的对象交换戒指,那么就算是最完美的攻略。而在一个即时战略的游戏里,倘若能够控制了其中最强大的英雄,那么也就等于获得最终胜利的保证性秘笈。
而且,谁能够想像得到,最后获得胜利的,竟然是一个恶魔族的妖女呢?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突然想起自己被那个老丧尸马卡尔拆穿了真面目,生生挨了芬丹一记“光明圣言”魔法的那一天,我匍匐在地上,卑微得像一颗尘埃,鲜血在我脸上和身上纵横流淌。然后魔王来了,用力掐紧我的咽喉,我以为自己输得一败涂地,马上就要死去。只是我那样不甘心呵,我明明已经可以触摸得到面前这个人最深最柔软的心底,只是因为我自己也主宰不了的、荒唐可笑的身份,他就要翻脸无情,将我消灭?
可是呵,即使他劈了我一记“光明圣言”魔法,我仍然从未后悔接下魔王的这个任务呢。
这算是一种郑重的承诺,还是一种求婚的仪式?我应不应该矜持一下,为难他一下?可是虽然他当初劈了我一记“光明圣言”,但是接下来发生过的这许许多多事情,我不是也都狠狠为难了他,让他困扰,让他苦恼,让他内伤了么?
我迟疑了一下,把左手伸向芬丹,手背朝上,五指微微张开。
芬丹似乎有丝不明白我的意思,脸上浮现了一丝困惑。
那种神情和着今夜皎洁的月光,骤然使得他的表情不再一如既往的那么严厉刻板了,而是有种孩童般的稚拙,令我的心不由自主温柔下来,想要对着他微笑。
我轻声说:“你帮我戴。”
芬丹听了我的话,却似乎显得更紧张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左手一翻,牢牢托在我的左手之下。我对他晃了晃无名指示意,于是他笨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