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沛华已经拔除气管插管。
他模模糊糊地听到耳边很多声音,于是努力睁开眼睛,四周全是陌生的面孔。
于是,他躺在床上四处张望,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一些碎片化的记忆和虚幻的图片。
郭沛华只记得自己当时很痛很痛,像身体被撕裂一样的痛,后来整个人什么也不知道,就像坠入一片无尽的黑暗,现在这是哪里?
“醒来了!”
康主任正带着医生进行教学查房,他听诊郭沛华的心脏,然后用小手电筒检查双侧瞳孔对光反射,突然郭沛华醒来,睁开双眼。
康主任只好停下检查,收起小手电筒,伸直腰杆,点点头说:“非常好,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灵敏,心脏搏动有力,节律整齐,各听诊区未闻及听到杂音,你们听听。”
后面围着的十几个研究生、规培生、实习生自觉地排着队,一个一个取下听诊器,挨着来听郭沛华的心脏,郭沛华没有拒绝,他躺在床上,就像初生的婴儿,懵懂无知,好奇地转动眼珠,看着周围的世界。
他不确认自己看到的是真实还是虚幻,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像在做梦,但是那种感觉比做梦更加清晰。
他在黑暗的隧道里孤独地前行,周围就像黑暗的深渊,空间不停地扭曲蠕动,遥远的前方隐约有一束光,虚空中出现一张脸,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回去吧,回去吧,于是他努力地奔跑,朝着光的方向奔跑,一直不停地奔跑,他很累,很想放弃,但是他咬牙坚持,不知道跑了多久,光越来越明亮,直到强烈的光笼罩他整个身体,刺得他的眼睛无法睁开,但是他没有放弃,于是努力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十几张脸。
研究生、规培生和实习生的听诊很是生疏,他们凭着教科书上的方法,一个一个听诊区去找,男生明显比较粗糙,不管听诊区能否准确找到,都是手脚麻利,听完不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是的,节律整齐,没有杂音。”
而女生显得小心谨慎,她们凭借一些解剖标志定位肋间隙,然后一个一个肋间隙去数,好不容易找到听诊区,然后又反复听来听去。
很久,十几个人才听诊完。
康主任现场做出点评:“心脏停诊是心血管内外科的查体基本功,回去好好看看书,刚刚我看到大家听诊时,没有一个人自己摸摸听头的温度,将冰冷地听头压向病人的皮肤,我反复强调,医学是有温度的,人文关怀,四个字,时刻刻在脑子里。”
“我在哪?”郭沛华怯生生地问道。
“在医院,我们是医生,你刚刚做完手术不久,现在没事了,好好休息。”康主任握住他的手,温和地说。
“医院?”郭沛华不相信。
“对,在医院,你感受到我手上的温暖体温没?”康主任引导郭沛华。
郭沛华点点头:“有感觉。”
康主任笑着说:“这是人的体温。”
郭沛华脸上露出踏实的表情,康主任帮他拉上被子,将郭沛华露在外面的双手也塞进被子。
恐惧感慢慢减轻,郭沛华再次四处张望,恢复少许思维能力,终于确认这是人间。
——
301yī_yuàn的会议室。
今天的病例讨论非常特殊,聚集全国顶尖的心血管内外科的专家,参加会议的专家除了301本院、阜外与安贞之外,还有十几个其它医院的心血管内外科专家。
当然,即使在301召开的病例讨论,只要关于心血管专业,唱主角也必须是阜外与安贞,在心血管专业方面,他们独占一档,其它统统归于另一档,301也在另一档。
阜外与安贞,心血管外科都分了很多亚专业。
在各个亚专业,两家医院各有优势,所以扳了这么多年手腕,也没有分出胜负。
新中国成立时,帝都的医院走专科化道路真是神来之笔,正因为当时的政策导向,才有今天一批傲世亚洲,威震全球的顶级医院。
连老百姓都能能够数出来,天坛的神外,积水潭的骨科,安贞阜外的心外,同仁的眼科等等。
主持会议的是乔政委,参加会议的成员个个神情严肃,盯着投影上面的影像图片,目不转睛。
“徐教授,你怎么看?”乔政委直接点名徐永忠教授。
徐永忠教授是安贞的专家,他在心脏搭桥手术方面被称为亚洲第一人,无论是手术水平还是手术量无人能及。
徐教授拿着手里的病例资料,思考后稳重地说:“冠脉远端出现弥漫性病变,冠脉及分支严重堵塞,介入支架根本没有办法,唯一的方法是心脏搭桥,我反复计算了,需要搭九搭九根桥,才能获得稳定满意的效果。”
九根桥?
乔政委深吸一口气,转头说:“柴教授,你的看法呢?”
柴时进教授,阜外心血管介入中心主任,阜外的心血管介入中心是全球最大的中心,年手术量全球之最,所以柴教授在心血管介入方面的水平可想而知。
柴教授无奈地摇摇头:“冠脉及分支严重堵塞,我放的支架只能起临时作用,很快又会堵塞,我同意徐教授的观点,只能心脏搭桥。”
客观的事实无法改变,这个病例,就是无法再依靠介入安装支架,只能冠脉搭桥才能有一线生机。
“大家还有其它意见没有?”
乔政委问其他专家,大家沉默不语,只是摇头,两位大佬已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