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顿了顿:“我现在怀疑,你妈妈有潜藏的病症,我需要重新评估,她还适不适合留在开放病区。”
刘医生走后,黎深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提步走到颜雅月的床边,坐了下来。
深邃的目光,沉沉的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遍遍的回想着医生刚才说的话,心脏像是被人掐着一样,疼的喘不过气。
九年了。
他以为所有的阴霾都已经过去,他努力了九年,还是没能把他妈妈从泥沼里拉出来。
那个优雅的穿着礼服,教他弹钢琴的妈妈,在他爸爸过世后,仿佛也跟着离开了。
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仿佛手中沙正在一点点逝去……一样都抓不住。
黎深陌眼前忽然洒下来一小片阴影,他猛地想起什么,迅速的抬起头。
徐浅熹局促的抓着自己的衣摆,站在他面前,麋鹿般的双眸,干净清澈如一汪清泉,水灵灵的看着他,大概挣扎了两秒,突然伸手抱住他。
双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笨拙的安慰:“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还很需要你,你不能先放弃。”
黎深陌心里微微一动,满腔的绝望和疼痛,仿佛一瞬间都有了宣泄口。
他抬起手,抱住徐浅熹,不断收紧的手臂,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徐浅熹被他勒得有些疼,忍着没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直到黎深陌的情绪平复下来,声音嘶哑道:“对不起。”
黎深陌松开她,轻轻的捏着她的手:“我妈妈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一点点。”
徐浅熹说了实话,可是又很快坐到他身边,扭头冲着他甜甜的笑:“我只是有些惊讶,我没有接触过精神类的病人,所以有些大惊小怪,我没有别的意思。”
黎深陌见多了很多所谓喜欢他的女生,在得知他有一个有精神病的妈妈后,都吓得不敢再靠近他。
即便不嫌弃他,也很少会不嫌弃他妈妈。
就连亲戚朋友看见他妈妈的样子,嘴上说着都是一家人,不在意他妈妈变成什么样,背地里仍旧会离他们母子远远的,害怕他妈妈发起疯来,会要了他们的命。
黎深陌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坦诚的告诉他,被他妈妈吓到了。
可她不带任何异样的目光,也在告诉他,她是真的没有介意,他妈妈有这样的病。
“黎深陌,不管妈妈变成什么样,只要她是你妈妈,她还爱着你,你就不应该放弃她。”徐浅熹想到自己已经过世的妈妈,鼻子有些酸:“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孝顺妈妈的。”
黎深陌微微一怔,良久,缓缓的启唇:“我爸爸叫黎礼,是个生态环境学教授,一生都在致力于生态环境保护,我妈妈则是一名钢琴家,我小时候不是被爸爸抱着,听他说生态环境的宏伟大论,就是坐在妈妈身边,听她弹钢琴,我曾经以为,我们一家人可以这样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谁也不知道,明天跟意外,哪个先来。
那天只是很普通的一天,黎礼利用休假时间,赶出了一份环境评估报告,带着儿子前往研究所,两人在车上还约好交完报告,要去看颜雅月的钢琴演出,等演出结束,一家人可以在外面聚餐。
然而,他们去的路上就出了车祸。
突闻噩耗赶到医院的颜雅月,只来得及看到丈夫的尸体,当场就晕了过去。
从醒来后,她精神状态就一直不稳定,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沉浸在黎礼去世的悲痛里,就连黎深陌也没有注意到妈妈的异常。
等他发现时,颜雅月已经是重度抑郁伴精神分裂。
时而温柔典雅,时而疯癫发狂。
一个书香世家,死的死,疯的疯,当年只有十三岁的黎深陌,成了这个家唯一的支柱。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不仅要念书,要照顾一个生病的妈妈,还要担负家庭的生计。
而压在黎深陌肩上的,除了这些现实的问题,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的秘密——
“车祸发生的时候,我就在车上,我爸是为了保护我,突然将方向盘打向的另一边,让自己承受了全部的撞击。”黎深陌双手控制不止的颤抖,眼底泛起红血丝。
因为回想起那一幕,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巨大的无法宣泄的痛苦当中,一字一顿:“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爸他未必会死……”
“别说了,都别说了!”
徐浅熹着急的抱住他不停颤抖的身体,双手捧住他的脸:“都过去了,黎深陌你看看我,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每一个深爱孩子的父母,在面临生死的抉择时,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活着,平安健康的长大。
莫名的,徐浅熹因为心里冒出的这个念头,脑海里出现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熟悉的医院走廊,洁白的病房,奄奄一息的妈妈,还有一个哭得很伤心的小哥哥……
复杂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变得无比肿胀,像是随时要裂开。
“好疼。”
“熹熹,你怎么了?熹熹……”黎深陌双手刚抓住她的肩膀,徐浅熹身体一软,突然就晕在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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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
黎深陌靠在墙上,听着医生刚刚做出的诊断:“我们查过徐小姐的病历,推测她应该出现过心因性遗忘,患者是主动选择忘记一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