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晏握着雍和帝的手,忽然想起当年同她一起玩耍的少年,鼻头有些发酸。
她十分大胆的感叹道:“陛下,您老了。”
“可不是吗?朕等姑姑醒来,等着等着,黄土都埋过大半截身子了。”雍和帝说着看向姚崇元:
“姚爱卿,别装了,快给姑姑打开镣铐。”
“是。是。”姚崇元立刻睁眼,跌跌撞撞爬起来为顾知晏开锁。
他双手不住颤抖,对了好几次都对不准锁眼。
打开后,整个人出了一身汗,慌乱道了几句歉,灰溜溜的退出了殿外。
姚崇元靠着太极殿的柱子,按耐不住的用脚底板抓了抓地面。
安定侯啊!皇帝的姑姑啊!
惹了她自己往后可怎办啊!
刚刚跟着嬉笑的小宫女立刻噤声,好几个已经吓出了眼泪,颤颤巍巍的上前敬茶,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安定侯降罪。
顾知晏坐下,并未理睬她们,跟雍和帝寒暄几声后,才试探道:“陛下,臣听闻兄长通敌,可否属实?”
雍和帝愣了一下:“五年前,北疆边防布阵图泄露,导致半月之间北境三关十六郡全部落入北蛮人之手。你兄长顾知宥嫌疑最大。”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知晏的神情,见女子面色渐沉,改口道:”当然,朕是相信他的。
可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甚至做了蛮族的驸马,群情激愤。
朕若不杀他,堵不住悠悠众口,姑姑,朕没保住他,终是对不起你…”
顾知晏忙劝道:“陛下别这么说,您做事一向有分寸。只是,当年的卷宗能不能让臣看两眼?”
起码让她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才能弄清污蔑她大哥的仇敌是谁!
“都在湖心亭书斋,一会儿让宫女带姑姑去取便可。”
顾知晏心中了然,赔笑两句,抬手喝茶,放下茶盏时,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针孔。
这七个针孔竟然是北斗七星的痕迹。
顾知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顾尚铭和顾尚殷还不敢虐待她,就算敢,针孔也不会是这么规则的形状。
这形状不禁让她想起玄学里一个古老诅咒之法。
这些针孔是谁留在她身上的,会跟自己府里那些死人有关吗?
“姑姑,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见她久久不言,雍和帝出声提醒。
“哦,臣在想,这宫女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如何能管得了太极殿诸多事物呢?”
顾知晏缩回手,扫了一眼刚刚出言讽刺的几个宫女。
她眼睛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宫女们本以为安定侯不会计较,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被这眼神吓住,端茶的手一抖,“哗啦”,碎了一只白玉琉璃盏。
“你看,手抖了不是?”顾知晏说的随意,那端茶的小宫女却面色大变,连忙跪地请罪。
其余宫女也跟着跪下,边哭边求,“我们有眼无珠,不识安定侯,还请侯爷饶我们一命。”
“这话说的,倒似本侯为难你们,可本侯也没说错啊,嘴碎的人,不适合呆在宫里。”
“混账”雍和帝一拍龙椅:“安定侯面前也敢放肆,明日统统逐出皇宫。”
这命令一下,宫女们登时泪如雨下,逐出皇宫,天底下哪儿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这不是断了生计吗?
不过,这也比被安定侯宰了强,她们感恩戴德的退了出去,雍和帝才继续说话:
“姑姑久不在朝,军权怕是不好收回,祭司也有了新的人选。
不过千机处正好职位空缺,姑姑不如去那儿任职?”
“听凭陛下安排。“顾知晏行过礼,又和雍和帝聊了一会儿,这才脱身离开。
她想,军权怕是真不好收回,而且今天一见雍和帝,顾知晏更觉他疑心病又重了不少。
功高震主啊,握着那烫手山芋没意思,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千机处独立于六部百官,直属皇帝,有先斩后奏之权,还是她父亲当年创立的,接手了反而更称手。
跟宫女一起来到湖心亭书斋,顾知晏翻前找后,终于看见了有关她大哥顾知宥通敌的卷宗。
握着那一层薄薄的羊皮卷,她的心忍不住揪在了一起,窒息一般的疼。
打开,那入目的一行行小字里,一个名字格外扎眼——秦悦。
秦悦是顾知宥通敌案中最关键的证人,就是她细数出顾知宥十几条罪名,坐实了顾知宥的死刑。
顾知晏的思绪被拉回三十年前,那会儿她身上的“安息骨”也是秦悦下的,她昏迷前最后一刻看到了秦悦明艳的笑脸。
不经意间,她的眼角已然通红,春风料峭而过,便有钻心的凉意袭来。
顾知晏猛然合上了卷宗,收住将滴未滴的眼泪,大步走出去。
走到门口,直直撞上一个人。
那人”诶呦“一声,脱口便骂:“是谁这么不长眼?连我都敢撞?”
秦悦骂骂咧咧抬头,入目便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你看起来面生的很,是谁家的?不知道湖心亭书斋不能乱闯吗?弄乱了卷宗,皇上饶不了你!”
啪!
话音未落,一巴掌狠狠甩在脸上。
那一掌极狠,打的秦悦牙龈跟着颤抖,嘴角不自觉划出一道血痕。
松手时,五道鲜红的掌印已经印在脸上。
“我乃后宫正六品女官,你有几条命敢跟我动手?”秦悦怒吼。
她成为女官之首多年,后宫中人谁见了不得叫一声“大人”。
素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