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昵抱着我的脖颈,笑容天真,糯软道:“华哥会给娘亲留的,娘亲有华哥疼,拂玉姐姐有我疼。”
看来他铁定要给我娶一个老媳妇儿了,我摇摇头,看向隔壁院落,拂玉总是犯病,大半日都在昏睡,想和她说话解闷不能了,我怕阿禾受寒,抱他进屋。
闲来无事,我端出厚厚的京妖词典,等明春成婚,我就要带着阿禾跟他回京妖族生活,我要尽快学会京妖族的语言,以便日后能和华予的族人交流。
可是京妖语晦涩难懂,我学到现在,只会简单的问候语,倒是阿禾已经说得很流利了,华予常劝我宽心,我可以带着阿禾当翻译,那我也太没用了罢?
不服老是不行的,我不能跟阿禾超龄的智慧比较,他的功课比我年幼时优秀,博文、棋艺、音律、卜卦、诗画,尤其是算术,抱着算盘噼里啪啦算得贼快。
我不禁想起他的死爹,那个斤斤计较的奸商,连忙打住!我继续读书,只是味同嚼蜡,翻页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那个混蛋,现在遭报应了没有。
暮色四合,我坐在满汉全席的饭桌前,兴奋地等候华予回来,可饭菜热了又热,直至凉透他都没回来。
我开始胡思乱想,他向来守诺,会不会是路上出什么意外了?窗边月色寒白,我越想越呼吸困难,这种不安的感觉一直折磨我,阿禾垂眼,睡倒在桌子上。
我将他抱回摇篮里,再无心等候,直接披上狐裘去院门探看,渡口处风雪怒吼,海浪澎湃,茫茫天地间又孤零零剩我一人,他为什么还没回来,还不回来?
光阴一分分流逝,我提着莲灯朝渡口疯跑,一路上怕风吹熄,于是用衣袖紧紧遮着,海风猛烈,我噗通摔在湿滑的雪地里,瞠目看着那莲灯骨碌碌滚远……
烛光明明灭灭,像不甘命运的眼,红泪滴淌,在风中拼命挣扎,最终还是阖目安息,化作缕缕青烟。
我抹着眼角泪水,低泣抽噎,这是华予给我买的,我总是害怕黑夜,抱着这盏灯躲在他怀里,它给我无尽温暖,陪我三百年不曾坏掉,我不该带它出来的!
泪眼很模糊,很久都无法聚焦,我狼狈呆坐片刻,抱着残灯回去,敲开拂玉的门,她睡眼朦胧,见我鬓发散乱满身泥泞,惊诧道:“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我拒绝进屋,眼眶酸涩,哽咽道:“华予还没回来。”
她展开蹙紧的眉宇,莞尔道:“这事儿啊……他肯定是有事耽搁了,可能去凡间给你买胭脂水粉罢,要不就是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好啦好啦,别哭啦……”
“不可能!”我猛地攥住她的衣袖,“都快子时了。”
她难以置信看着我,笑吟吟道:“哪有人能把时间掐那么准的,他说是十日归来,迟些也是可能的。”
和她说不通,她也无法理解我,我落寞道:“他说十日归来就是十日归来,他向来准时,从不拖延……”
拂玉郁闷道:“这不是离子时还差半炷香么?”
我自知多说无益,双手松开她的衣袖,摇摇晃晃走向渡口的方向,她无法理解我的担忧,只要老天让他此刻在我面前出现,哪怕折寿半生我都愿意。
“夙儿……”他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是我的幻听?
我猛地抬头,他遥遥踏雪而来,风扬起他的黑发,轻轻拂过他沾血的红唇,他的衣袍褴褛猩红,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我踉踉跄跄扑到他面前。
“你这是……”我心如刀绞,颤巍巍抚上他的脸,他粲然一笑,眼中盈满泪光,眼睫上覆着霜雪,却还是温暖如春的笑靥,他究竟受多少苦,归来遭过多少难?
“为什么不在家等我回来呢?”他解下厚重的裘袍,动作吃力地披在我的肩头,温柔揩去我眼角泪渍。
我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我想去找你。”
他抚摸着我的鬓发,嗓音虚弱:“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我想着夙儿还在为我倚烛苦等,一定很难熬,就夜以继日奔赴回来,却还是迟了……”
“你能回来就好了。”我阖目锁泪,再也说不出话。
华予这回伤势很重,他采药时遇上雪崩,一时不慎滚落山坡,他怕耽误行程,没有包扎就赶路了,在风雪中连日奔赴,昼夜不休,伤口感染得很厉害。
我服侍他沐浴上药,边哭边埋怨他傻,我也不该让他出去,他刚走两日阿禾就病愈了,又害得他受伤。
还好他回来了,那个考虑很久的问题……我想和他谈谈,思及此心跳怦怦加速,我暗暗掐着自己的掌心,声如蚊呐:“阿禾不是你的亲子,你实在不必……”
“你这是想与我生分?”他眼中惶惑,泪光涌动。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眼泪突然汹涌滑落,“看着你对阿禾那么疼爱,我就难过愧疚,连我看着阿禾都会想起往事,何况是你,你不必对我隐瞒苦楚,我……”
再也说不下去,我摇着头坠泪,他捧住我的脸颊,轻轻吻去我眼角的泪珠,我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映着我满面泪痕,他蹙着眉将我搂进怀中,惆怅叹息。
“你说的不错,我看着阿禾会有些难受,看着他相似白清偃的音容笑貌,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嫉恨,可他那样依恋我,就像你依恋我,我又惶惑迷茫了……”
“我也很矛盾,因为你而疼爱他,又因你而恨他,我有时抱着阿禾,常常恨他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那样我就能堂堂正正听他唤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