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着窗看不合时宜的迎春花,千头万绪都化作一句叹息:“如果那年你我不曾离开风陵岛,拂玉也不曾使诈拆散,我们如今当真长相厮守,白首到老。”
无数次失眠,我都在悔恨当年和他离岛,从此又踏风波,我又轰然卷进是非,在波涛中苦苦挣扎。
“岛上的那束绿梅想必开了……”他神色恍惚,又飘回安宁的往昔,侧颜染上阳光,似古朴泛黄的经纶。
我也恍惚,想起他信手抚琴的模样,风华绝代。
我曾轰轰烈烈爱恨而死,又向往细水长流的婚姻,华予馈赠给我平凡的幸福,是我毕生的幸运。
我们从没做过真正的夫妻,饱受离苦,他没有做错什么,而我屡次犯错,伤透他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捂住泪眼,肩膀剧烈地颤抖,走到今日的地步,竟不知该怨谁。
“我不曾拥有你,你也不曾拥有我,我们就像借来的情深时光,到头来还是一场虚空。”
他声音沙哑,痛心疾首道:“我以为我比他温柔,你为他狠狠受伤,就不会傻傻执着,而投入我的怀抱,可我一开始就算错了啊,你还是那么深爱他……”
“就算他再怎么霸道蛮横,恶贯满盈,你也心甘情愿地承受,你的勇敢都给了他,逃避却都给了我。”
我听着他的怨言,心都在滴血,喉间溢出绞死般的呜咽:“对不起,是我辜负你情深,蹂躏你的真心……”
“不……”他缓缓抬眼,混浊的眼中布满血丝,鬓发斑白刺痛我的心,他失落地苦笑,遽然衰老千百岁,竟有种行将就木的错觉,手掌温柔抚摸着我的脸。
他微笑道:“夙儿,你心里还有我的,对不对?”
我深深凝视他,喉咙噎涩,眼泪决堤,“前世之恋今朝之爱怎能忘怀,可前缘难续,你我又败给命运。”
他畅快大笑,点着头掉落泪珠,无限欣慰满足。
“可见我没有输给他,我占遍天时地利人和,而他手段狡诈,夺我所爱,算不得赢,不过是借病危作势,夙儿还是我的,阿禾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我按住胸口的绞痛,好痛好痛,我绝望地呜咽。
是不是我们前世耗尽情缘,今生注定两端分离?
太晚了……如果我在主君之前遇到他,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波折,这么多遗憾?
我抹着泪道:“他为我重伤,我想治愈他,即便不能救活他,我也要照顾他至临终,陪他最后一程。”
他沉思很久,终究没有异议,只是踉踉跄跄走开,我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攥紧自己的衣袖,抵御一阵阵的心痛,“华予……我不想伤害你,可我又伤害了你……”
我知道他在包容我,一次次退步,舍不得放手。
九月金秋送爽,麦浪丰收,六界却风起云涌,连煊境传出的消息,震惊世人,是太姬元姝之死。
昨夜云稷斋主兰湘子拜谒元姝,秘密访谈两个时辰辞别,清晨时分,侍女发现元姝喝鸩酒自杀,死不瞑目模样狰狞,指间还攥着一枝红杏,已枯萎凋零。
她与我有血海深仇,如今竟然离奇自杀,我还来不及亲自报杀子之仇,心里有一丝遗憾,更多的是疑惑,兰湘子究竟和她密谈什么,让她绝望自杀?
我百思不得其解,脑中闪过一幕雪景,白发老妪和血红篝火,是谁在凄厉指控亡夫,我心跳加速,再细想时竟头痛欲裂,仿佛有恶咒故意封印我的记忆。
从此天灾频发,多事之秋,人间的海啸地震、北冥境的雪崩、沙蜃国的旱灾、连煊境的山洪喷发……
凡间有算命先生,走街串巷传唱小曲:“辛丑年,末日临,天地暗,万物绝,乾坤覆,生灵灭……”
许多仙国妖域长年征战,遭遇浩劫,都内忧外患,而兰湘子的神秘失踪,又引发轩然大波,西天梵境也动荡不安,却不知为了何事,九重天也人心惶惶。
我隐约猜测这场突如其来的天谴,和兰湘子有莫大关系,可能是她做了什么逆天之事,连累六界遭殃。
西泽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最近主君常常来客栈,躲在树后偷窥内院,阿禾扯着我的衣袖,手指向花荫,愤懑道:“娘亲你看,他像是要活吃了我似的。”
我抬眼望去,并没有要吃人的野兽,婆娑叶影间,主君脸色苍白羸弱,目光炽热,微笑着眺望我们母子,头顶罩着一圈慈爱的光环,酷似西天的弥勒佛。
之前他恨不得将阿禾剥皮抽筋,三番五次恐吓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好感,如今再来献媚也无济于事。
但我低估了他的手段,不知他使的什么诡计,不过三四日间,阿禾居然准许他进入内院,任他赖着不走,不再像赶老鼠一样驱赶他,真是一场奇迹啊!
又过两三日,阿禾皱着眉,坐在他膝头任他亲脸,他通常是默默忍受,但我看见他事先蹲在墙角嚼大葱,那发狠劲像跟大葱有仇,原来是要防他。
主君只要抱到他,就像偷到蜜般开怀,笑靥如花,渐渐忽视我,碰见我也只是打听阿禾的行踪喜好,我竟这样失宠了,气得掉头就走。
这日午后艳阳高照,我在房里缝阿禾的鞋垫,喊他进来睡午觉,也没见他进来,正要起身去找,他大包小包提着玩具零食进来,“娘娘娘——快看我的玩具……”
接着是一堆七巧板、拨浪鼓、竹蜻蜓……我看得眼花缭乱,他兴奋得满面通红,主君摇着香扇进来。
我给他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