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鼎沸如浪,帝君俯瞰众臣争论,紧紧皱着眉,不知是怒是愁,红毯铺沿一路,华予牵着我缓缓而行,清一色红袍朝臣中,我一眼擒获他,心蓦然悸动。
他一袭神司道袍,金冠束发,眼尾下三瓣梅妖娆,我想起那年生辰宴初见,他也是这样高高在上,手掌覆在我背脊上,嗓音酥醉:“这礼物,本君喜欢。”
那时恰是一场暮春,昔日情意今朝俱成泡影,我恨他的暗中作祟,恨他爱恋元姝,恨他离绝我,从前百般滋味,现在只剩满腔恨意,我们终究是越来越疏远。
帝君瞟向华予如见救星,看见我就满面惊疑,众臣安静下来,华予拘礼道:“草民携徒觐见陛下。草民忧心国事,特带小徒为帝君献计解忧,以尽绵薄之力。”
主君这才发现我,眼中燃起一片火海,哔啵炸裂,我置若罔闻,跟着华予拘礼,却又忍不住偷偷瞟他。
“哦?”帝君眼神轻佻,笑得高深莫测:“本君只知她是神司亲信,却不知还是你的门生,说来听听罢……”
主君如临大敌瞪着我,我还想溅他一身血,我转回视线道:“依草民之见,帝君不妨收下城池,城中有不少连接各边境的交通枢要,可以慢慢发展成商路……”
我滔滔不绝讲来,帝君笑意越深,当刮目相看。
镇国公双目炯炯有神,抱拳道:“老臣一介武将不懂文政,但老臣知道,占据交通枢要国防有如神助。”
姜逾尚也附议:“若能利用这些荒城,变废为宝,每年也能充盈国库,确实是一桩好处颇多的美事……”
随后众臣纷纷赞同,主君脸色紧绷,要是能建成商路他还能大赚一笔,这么鄙夷做甚?真是狭隘!
我再次拘礼,含恨道:“禀帝君,草民还有计策,既然我国要和幺洲停战交好……草民不知当不当说……”
帝君面露慈祥,和颜悦色道:“你直言便是。”
金碧辉煌的殿宇中,主君像地狱而出的阎罗,站在那角落里紧紧盯我,风掀动他的袍摆,如战旗狂舞。
我保持拘礼的姿势,斜睨着他,冷笑:“自古和亲泯恩仇,昭君出塞换来六十年边境安睦,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护两国邦交。草民以为我朝也可派人求亲。”
一时满朝沉寂,帝君脸色微妙,联姻向来是王室的责任,这厮断袖不可能封妃,而他又没有子嗣可用……
这回主君更凶恶瞪我,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听说幺洲嫡公主至今未嫁,而且相貌奇丑,又骄纵蛮横。
帝君迟疑道:“和亲良计,可婿选……不好斟酌。”
我抱拳道:“草民举荐神司殿下,他是帝君胞弟,派他联姻彰显亲厚,而且他是适婚之龄,选他……”
主君突兀冷笑一声,仿佛听到荒谬绝伦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嗤笑道:“我竟不知你这么爱做媒,一手促成元姝的婚事,如今又来指手画脚本君的婚事?”
场面一度静得诡异,我傲然直视他,帝君眯起眼,若有所思道:“这主意不错,要不许给神司做妾?”
主君紧紧抿着唇,腮畔鼓起,饱受委屈,像是蓄势待发的火|药桶,下一刻就要爆炸酿成人间惨剧,帝君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原来他只是逗弄他,并非真心。
是我天真,传闻帝君对胞弟有求必应,当年神司喜欢元姝,帝君都能遂他的意,解除元姝的娃娃亲。
帝君笑够了,眼眸如万年寒冰,逼视着我,“其实和亲也不必非要神司娶亲,完全可以派个王女嫁过去,阿夙姑娘献计有功,着封为和亲公主,下嫁幺洲。”
“请陛下三思!”主君和华予难得默契一回,我傻傻眨眼,瞥向满面憋红的主君,再瞥向脸色如雪的华予,最后回望龙椅上的帝君,帷帐中巍峨如山的阴影。
主君慌张道:“她的性子微臣最清楚,鲁莽驽钝,又不懂礼数,嫁去幺洲恐生事端,还请帝君三思!”
“竟是这样么……”帝君捻着玛瑙珠串,“我瞧阿夙姑娘有勇有谋,并非一无是处,神司太谦虚了罢。”
他连嗓音都绷紧:“回禀帝君,阿夙只是偶尔有小聪明罢了,其实头脑简单,担当不起和亲重任。”
华予郑重下拜,铿锵道:“阿夙足智多谋,若能留用朝中大有裨益,帝君不妨看看她的治贪三十八策。”
说罢将奏章交给宫侍递呈,帝君认真翻阅。
“条条策略针砭时弊,前朝遗病揭露无遗,高薪养廉不错,卖官鬻爵、偷税漏税、谎报上供的政绩挂钩制也不错……如此才谋真是难得,华卿怎么不早举荐?”
华予恭敬道:“这是她的秋试答卷,可惜落榜……”
帝君目光一凛,唇畔扬笑:“姜卿谈谈见解罢。”
姜逾尚战战兢兢出列,惭愧道:“老臣以为其中提到的废除祖宗家法,是动摇国本,故此让她落榜……”
帝君霍然冷笑:“你食本君之禄,却念元家之本,你一腔爱国赤心,究竟是效忠本君还是前朝元家!”
“臣自然效忠陛下!”姜逾尚惶恐下跪,战战兢兢。
帝君抖擞衣袖,喝令道:“罚俸半年小惩大诫!”
姜逾尚哆哆嗦嗦起来,幽怨瞪主君一眼,却不敢检举他,只好忍气吞声,主君背影巍峨挺拔,似遗世独立的苍梧山,神色悠然自得,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帝君轻敲着龙椅,沉吟道:“阿夙献计有功,诸卿说说朝中哪里尚有空缺?给她安排一个去处。”
我和华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