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他的姻缘能否修成,都取决他的心意,难道他还会自己放弃么,方才这签文还一片空白,是哪个神仙吃饱了撑着,赐字捉弄我?怎么可能?!
环顾佛堂,当真没有别的雌性动物,阿靳沉思着,刹那间如灵蒙初破,红唇勾起弧度,酒窝深陷。
佳颂朝曼丹神俯身一拜,“既是天命,顺其自然。”
阿靳双掌合十,深深望着曼丹神,似是感激她指引前路,还是青春正盛的美少年,如此稚嫩,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曼珠沙华,我怎能伸出罪恶的爪……
不消半刻,佳颂匆匆离开,独留我和阿靳对望着,我见他扭捏的模样,率先打破寂静:“阿姐虽然自诩美男收割机,但阿姐很有原则,不会老牛吃嫩草的。”
说完我也匆匆离开,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听到他失落的呼吸,像凋零的花瓣,随流水漂泊无依。
最后一眼回望,他僵立在佛前,菩提叶沾落他的衣间鬓发,残阳如血流动堂中,他的眼眸攒着一点泪光,鬓发逆风拂面,我回首继续走,竟莫名心痛。
当夜九尾白狐不知所踪,我四处寻找,在庭院中遇见阿靳,他孤零零坐在屋檐上望月吹埙。
曲调忧伤,断断续续如泣如诉,似感叹身世孤苦,又似迷茫困惑的哀,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心思却深沉似海,恰逢夜色正浓,我跃上屋檐陪他赏月。
他的埙音遽然刹住,他望着我,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明艳如花,萤火虫彷徨风中,点染幽静的诗意。
“阿姐今夜好漂亮,就像天边的明月。”他低着头绞着衣角,羞怯得不敢看我,两个小酒窝幼圆可爱。
我托着腮仰望月色,傻笑道:“它哪有我漂亮?”
他脸颊泛起霞红,“阿姐比九重天的神女还漂亮!”
真是嘴甜的好孩子……我厚颜无耻道:“嗯嗯。”
一低头见他眼圈绯红,不知他怎么忽然伤心了,我抚着他的肩头,虽然他还是青春少年,但这骨骼长得蛮雄劲的,我恍惚间走神,想起主君宽厚的肩头……
直到他侧目望我,我回过神道:“阿姐在九重天有好多熟人,以后说一个给阿靳当媳妇好不好?”
他逼视着我,“阿靳想要,像阿姐一样的美人。”
他说完紧抿着唇,那凌厉如锋的目光,像主君一贯霸道的模样,我情不自禁被震慑住,颤抖道:“好……”
“要是阿姐食言怎么办?”他逼近我,桀骜一笑。
明明他是玩笑,为何我感到淡淡的胁迫,而且有危机四伏的惶恐,我咳了咳道:“阿姐是不会食言的。”
“阿靳说的是……如果。”他眯起眼,狡黠噙笑。
我整肃衣襟,庄重起誓:“我若食言,任你责罚!”
今夜弦月如钩,他眼中灵动如火,深沉眺望天幕,笃定道:“佛从未真正渡人苦厄,我又何必皈依佛门,我只要此生恣意妄为,尝遍七情六欲,不然白活。”
说着眼尾朝我缓缓瞟来,流露暧昧之色,我心脏怦怦狂跳,他狠戾的冷笑,实在和主君如出一辙。
我笑着奉承:“我瞧你骨骼清秀,是有福之人。”
他抬头仰望星空,喃喃道:“传说佛座前的莲灯会指引迷路之人,你是佛祖派来指引我的莲灯么?”
我厚颜无耻装深沉:“少年,我就是来指引你的。”
曼珠沙华的香,是欲生欲死的柔媚,他低头深深凝睇着我,话语铿锵坚毅:“那我可否永远掌莲灯不灭,我可否永远追随莲灯不移……”
似一粒舍利蓦然坠落心海,漾开圈圈波纹,我深深震撼着,我竟不知怎么回话。
“最近常和你论佛论道,我觉得你和佛堂里那些梵师都不同,一定是曼丹神在离恨天外悲悯我,所以派你来点拨我。”
提到“曼丹神”三字,他竟眼神动容,呼吸隐忍。
我多想承认自己是曼丹神派来的,可九重天根本没有曼丹神,她为母国奉献功绩了得,但她也御驾亲征,造下杀孽无数,不可能像妈祖那样封神的。
千年前罹难而死,就是彻底湮灭,就算魂魄还在,也是在阿鼻地狱里赎罪,饱受锉首耕舌啖眼镬汤之苦,也许赎完了罪,她还能有幸轮回投胎做一世凡人……
“今日可是你父母的忌日?”我小心翼翼试探。
他低垂着眼眸,追忆道:“是我舅父的忌日,我从未见过母亲,舅父抱着我四处漂泊,那年天象异常大雪纷飞,他伤寒而亡,我尚在襁褓被主母收养……”
他字字句句不提父亲,我觉得奇怪,也没有多问,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发现平坐时他比我高得多,我完全笼罩在他阴影之中,这么看着倒像是兄妹。
我讪笑道:“你的埙声很好听,为我吹一曲罢。”
月色朦胧如雾,他举起深檀色的木埙,贴在唇边低低吹奏,不复方才哀伤,曲调委婉缠绵,余音幽颤。
细风柔柔拂面,我眯起眼,脑海中浮现一幕场景,沙丘后两只小狐交颈依偎,亲昵私语,我错愕偏过头,他察觉到我在看他,容色嫣红,带着青涩的美。
我不经意转头,看到走廊上飘过一抹秋瑰色衣影,这女子我从来没见过,见她直奔客房而去,而主君屋中烛光未歇。
我心里警钟长鸣,赶紧提着阿靳跟踪她,她鬼鬼祟祟潜进主君的闺房,我和阿靳戳破窗纸往里偷窥。
寝殿内烛光幽微,主君伏案翻书,衣摆如水波动,低垂着眉眼,三瓣梅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