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低头一看,凤影骤然破碎,一抹更炽烈的红影破海而出,容颜妖娆绝色,眉眼阴戾满是杀戮,他凌厉抬眼,锁定我的方位,似利刃出鞘,锋光四溢。
明明是梦境而已,却能感到擂鼓般的心跳,锥击着我的神经,喉间也阵阵发紧,我竟连逃都不敢逃……
他的黑发掠过红唇,如地狱里艳丽的鬼魅,长发如瀑风舞,我眼睁睁看着他逼近,猝然睁眼醒来!
熹微日影透过茜红窗纱,映着温柔的胭脂红,我按着胸口激喘,一摸脸颊都是温热的泪,居然在自己的梦里被他吓成这样!我越想越憋闷,越想越委屈。
从此我镇日都魂不守舍的,盘货时看到清偃君都心有余悸,他眉峰颦蹙,挽住我的手臂,“我很可怕?”
我拼命挣脱他的束缚,疯狂点头,跌跌撞撞逃走,回首见他在照镜子,满面愁容,眼睫垂着浅浅剪影。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怀疑这是从前被他追捕吓破了胆,潜意识里对他畏惧,我以为这偶然的梦魇会一晃而过,它却总在我脑海中冒出来吓我。
这梦当真太不明智,可它总是这样折磨我,我也很不好受,于是我将那残梦写出来,补上我想要的结局,起初是想疗养我的内伤,写着写着变成我的兴趣。
我取名《凤霸九霄》,白魔爷和火凤凰的仇怨相杀,纠葛三百年终是凤傲天下,某日青幺儿帮我打扫卫生正好看到,点评:“堪比《三国志》!”
她瞬间变成我的忠诚粉丝,拿我的完稿回去拜读,这本是细微小事,却引发轩然大波,不到半个月,惠鬼堂进货《凤霸九霄》的连环画,一时热卖。
我急忙找她兴师问罪,走路太快还差点绊倒。
“这个嘛……”她捧着红枣银耳茶,微笑道:“罗浮书生看到了,帮你连载成画册,惊不惊喜?”
我呕心沥血的作品,发扬光大当然很好,可是……可是被清偃君看到怎么办,我在话本里丑化他,他非剥我一层皮不可,青幺儿拍拍我的肩,“安啦。”
幸好他不,柜台上各色话本他碰都不碰,只读些古籍历史、神话传说,我一颗心终于放平。
但是恶事迟早败露!琪思很喜欢看,捧着画册废寝忘食,他无意中好奇瞄一眼,登时认出那青面獠牙的白魔爷是何许人也,眼神如淬毒一样,剜着我。
他夺走连环画熬夜看完,第二日堵在我门前,吓得我不敢出去,他低低冷笑:“好个波澜壮阔的故事啊,人物栩栩如生,剧情跌宕起伏,真乃艺术奇才!”
我躲在门后,瑟缩道:“过奖过奖,不敢不敢。”
他庞大的阴影缓缓逼近,鬼魅般映在门上,我害怕他破门进来,将我一顿胖揍,屏住呼吸险些窒息。
他轻笑道:“你倒是盖世英雄,我却做丑角?”
“你自己说说,这笔账如何了断?”他陡然喝道。
我一阵腿软,扶着门框磕牙道:“我……我给你做一个月的贴身婢女,伺候你衣食住行,这样够不够?”
他的侧脸轮廓,映着窗纸上,浓黑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紧唇的朱唇……我警惕观察他的神情,心脏快速得难以承受,他丢下一句离开:“今夜过来伺候。”
我胆战心惊推开门,露出一个头,见他没有回来,才脱力般滑落,坐在拔凉拔凉的地上,暴躁地刨发。
我干嘛要这么怕他啊?可是一见他又怂了,还答应去他房里伺候,简直是恶婆婆刁难儿媳,非死即残。
当晚他早早回房,我端着玫瑰水盆进去,琪思正在玩七巧板,惊喜道:“娘亲是要和我们一起睡吗?”
我呵呵干笑两声,他坐在案前,在烛光里翻阅云稷斋日报,长袖垂落在桌上,模样安静又儒雅,却在抬眼望我的瞬间,目光酷寒犀利,像冰锥子一样扎我。
倒是没有嫌凉嫌烫的刁难,他泡着脚看着报,桃花眸半眯,一派惬意,抬眼示意我上前伺候,我不情不愿给他捏肩捶背,他又慢悠悠指挥:“给本君添酒……”
“你这捏肩的手艺不错……”他舒服地长叹一声。
我忍不住炫耀:“那当然,我学艺三年自然精益。”
他执起酒盏摇晃,似是很感兴趣:“哪里学的?”
“青楼。”我脱口而出,他喝着酒剧烈呛咳,额间爆出青筋,我逮到机会咣咣一顿捶,捶得他半死不活。
这边动静很大,琪思好奇看我们一眼又埋头玩耍,他趴在桌面上,满面通红,粗喘道:“你这擂鼓的本事也是青楼学的?你这是借机报复,本君要罚你……”
我最后给他致命一拳,“我这是跟衙门学的。”
他捂住胸口低咳,指向角落,“给我罚站去!”
我乖乖走到角落罚站,他嗫喏着唇还想挑什么刺,奈何我没给他机会,含泪巴望着他,十分无辜。
“算了算了,把水倒了。”他烦恼地捏着额角,
我倒掉洗脚水回来,他又问我:“手洗了吗?”
我不明所以点头,他示意我坐在他对面,案几上陈设简单,两卷夹着书签的书册、一盏雕纹金樽、一支六瓣青莲的烛台、烛火跃动着,映红他的侧脸。
他翻过一页,奸笑道:“琪思帮爹爹把金炉端来。”
这是一盏九龙衔珠的炉子,缭绕的不是檀香,而是奇怪的焦香,他慢悠悠道:“给本君一个个剥壳。”
我懵懂眨着眼,掀开炉盖,里面赫然摆着五行五列的板栗,烤得金黄流油,还呲呲冒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