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不防备旁边有人,吓得一哆嗦,手里一动,拿捏不住碗筷,往外一翻,整个碗扣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看是谁出声,连忙弯腰去捧起陶碗,眼见食物都落到了泥土里,不能再吃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这倒是把沈元景弄了个不好意思,轻声说道:“莫哭,我赔你就是。”
小姑娘这才想起旁边有人,匆忙起身,抱着陶碗,抬头看了过来,却又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
沈元景有些恍惚,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见着他的面容,是这样子的表现,不由得一怔,又反应过来,自己脸上带着一张丑陋的面具,叫着小女孩如何不害怕。
他正要扯下来,想了想又松开了手,柔声说道:“小姑娘,不要害怕,我无意间入得此处,见里面有响动,才过来看看。”他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是程英,还是陆无双?”
那小姑娘猛得一抖,顾不得手里的碗了,任由她落到地上,匆忙从怀里掏出小刀,两手握住,举在胸前。
沈元景哑然失笑,身形一动,小姑娘眼前一花,顿时不见人影,正要转头四处张望,突然脖子一紧,叫人抓住,忽上忽下,转了好几圈,头昏眼花的,两脚一软,坐到地上。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双手一握,却恍然发觉手里的小刀不见了,惊得双眼圆瞪,猛然抬头四处张望。
却见着沈元景一手拿着小刀,随意转动;一手拿着碗,舀了水来洗净,又把那锅食物全数倒进碗里,咕噜咕噜几口,都喝了下去。
这碗杂食果然是粗糙得很,若不嚼动,硌得喉咙有些生疼。
小姑娘呆呆的看着他把自己的午饭吃得一干二净,却不敢吱声,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角。
沈元景叹息一声,温声道:“我受了你一饭之恩,自当报答,你且说说,这碗饭,想要换个什么愿望?”
小姑娘不敢答话,他也不催,走到近前,倒转小刀,递了过去。她连忙一把抓住,收回竖在胸口,满脸戒备。
沈元景一退,飘到树上,取下玉箫,慢慢吹奏起来。箫声十分平和温婉,如丝如缕,响在耳边,好似父母在谆谆嘱托,她脸色渐渐缓和。
一曲终了,他静立片刻,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可想好了么?若是不说,我就要走了。”
小姑娘肚子里面早就传出一阵“咕咕”的响声,她却如同未闻一般,仰起头咬着牙说:“请你教我武功!”面色坚毅,“扑通”一声跪倒,心里却十分忐忑。
沈元景轻飘飘的落下,伸手拉起,又抚摸她的头顶,顿时察觉这发丝很是枯燥,宛若杂草一般。感觉她身体一阵阵的颤抖,兀强自镇定,便不去逗她,说道:“好!”
……
沈元景领着小姑娘先去酒楼吃了顿饭,她虽饿得慌,可吃起来还是有些矜持,依稀可见大家闺秀的模样。
到成衣铺去替她买了几身衣服,她本不肯收,他道:“我出门在外,尚缺一名捧萧的丫鬟,我见你就合适,只是这一身穿得破破烂烂的,岂不是丢我的脸面?”
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都收下了,换过衣服后便以丫鬟自处,自报了姓名,叫做程英。
又处了几日,她见沈元景真就没有旁的心思,对他只有怜悯,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当年李莫愁赶来寻仇,却不曾料到陆展元早在三年前死去,狂性大发,想要灭掉陆家满门。那时候她的武功已经颇为可观,过来相帮的人都抵挡不住。
程英哭着说道:“那个女魔头从大门口打进来,武爷爷和武奶奶守在大厅里面,也拦不了,被打得吐血逃走了。我和姨母姨丈还有无双表妹躲在后面,很快被她的手下找到。
她把我们聚在后院,先杀了个管事,吓得一旁的几个仆人大叫“真君保佑”。那女人又不知怎么的,停了手,说道:‘就这样让你们死,岂不是太便宜了。’赶走了庄子里面其他的人,只把我们四个捆上,说要拉到川中去日夜折磨。”
她边说还边颤抖,显然那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吓得不清,沈元景安慰两句,她接着说道:“表妹一直哭,那女魔头打了她一巴掌,从她怀里掏出一张手绢,盯了许久,似乎是认得,才放过她。
我记得是走了两日,突然天上传来一阵雕鸣叫,就听女魔头说什么郭靖黄蓉来了,先去前面打探。过了一会,她狼狈的跑了回来,领着手下就要走,后面追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女的脸色很难看,说什么‘虽然输了,但还是不能让你带着这一家子’,然后过来抢人。我就是那时候,跟姨母姨丈还有无双表妹分开的。
后面我跑了几天,回到庄子里面,可里面的东西都叫人搬空了,我没有吃的,就去挖野菜,去摘果子,一直等在这边,就想着他们有一天能回来找我。”
沈元景轻轻一叹,程英最后一段说得简略,可那时候她不过九岁,一人走了许久的路,独自回到这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面,生活了两三年。
其间缺衣少食,一身衣服补了又补,米肉极少,全赖什么山中野菜野果活了下来。个中艰辛,便是个成年汉子,也承受不来,她却不去抱怨,殊为难得。
沈元景顶着黄药师的模样,带着程英四处晃荡了半个月,经常打抱不平,直到将她身体调养好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身子骨慢慢长开,对于他的戒心几乎完全消除,才开始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