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光线昏暗,距离也有些远。可景焱还是看到了沈若初脸上那略微诡异笑容。然后不知怎的,他瞬间想起了在医院那会儿她又哭又笑的情形。景焱一阵心惊,脑海中一个骇人的想法忽然闪现……沈若初会不会受不了刺激而精神失常?!
别看她平时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有些像男孩子。但有时候越是这种外向开朗的,其实内心越脆弱。反倒是那些外柔内刚的女性,心理承受能力更强一些。
“若初?”他试探性地,轻轻叫了她一声。
沈若初没有应声儿。小片刻的失神后,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仿佛这个人根本没有在自己视线里出现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团空气。
英俊的面庞上神色微暗。景焱一边踏进卧室。一边回手将门带上,缓步朝床边走了过去。
“若初,你没事吧?”
“你觉着我有事还是没事?”沈若初反问了一句,语气平淡辨不出情绪。
景焱默然一秒,侧身在床边坐下,“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孙姐煮了你喜欢的果仁粥。”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些。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景焱伸手要去扶她起来。然后,在触碰到沈若初的前一秒,他听见她用一种极度疲惫的语气轻声道:“景焱,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他动作一顿,“好。但是你多少要吃点东西。”
“嗯。”
“我让孙姐把粥送上来。”他站了起来。抬脚欲走,又忽然停顿。景焱没有转身,嘶哑的嗓音透着艰涩,“若初,那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我心里的难过不会比你少。所谓的坏情况,不过是个理论上推断。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我相信结果一定是好的。因为就算希望再微弱,甚至哪怕是绝望,我都不会选择放弃!”说完,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离开了。
房门开了又关,卧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沈若初望着吸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哪怕是绝望,都不放弃么?她缓缓地将手覆盖在了尚还平坦的小腹上。是啊,这里一个有生命,和她血脉相连的生命。为了它,就算是绝望,她也绝不放弃!
…………
二楼走廊的尽头是一间书房,景焱从卧室离开后便去了那里。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黑暗扑面而来。他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两下后,“啪——”地一声响,日光灯的开关被摁下,顿时一片光亮。
似乎一下子无法适应,景焱站在门口眯起眼睛,缓了两秒钟才抬步走进室内。
他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崭新的香烟,打开塑封抽出一颗,走到窗边点燃。烟头上的红色火星明明灭灭,他猛吸两口,又长长地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从上开始便处于紧缩状态的心脏稍稍舒展了一些。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本不想理会,可略微犹豫后,还是接通。
电话是祁炀打来的,不出意外地没有正经事。景焱只听了两句,立刻开口打断,“不去。”随即利落地切断通话。紧接着,还不等他重新收起手机,铃声便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来电的是江欣悦。景焱怔了怔,蹙眉接通了她的电话。
“jayn?”听筒里,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调子却是没有改变,一如既往轻飘飘地没有着落,仿佛刚刚受过惊吓。
“什么事?”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景伯父和伯母的忌日快要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闻言,景焱停顿了一秒。“我今年……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那边的人明显很惊讶。
“不回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今年有点事情,就先不回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去替我祭拜一下吧!”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向她隐瞒了沈若初怀孕的事情。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有可能不健康,就是莫名其妙地不愿意告知。
“那好吧,我回去替你看看。”
“嗯,谢谢你。”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转告伯父和伯母的么?”
“没有。”景焱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即便挂断电话。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说的再动听他也听不见。他倒是有话想对活人说。只可惜,孩子落地前怕是没机会了。
他颇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又抽出一颗香烟点燃。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杵在书房的窗前,一口气抽光了半条香烟。直到嘴里麻木地没了知觉,才转身离开,去了主卧隔壁的客房。
然后,那一晚,景焱再一次陷在噩梦中无法自拔。
那些他以为已经遗忘的,还有那些他想要遗忘却始终无法释怀的,统统涌现出来。
他看见父亲连中数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看见被困在火光冲天的别墅里痛苦惨叫。他还看见被他逼的走投无路的叔叔,跪倒在他面前时,脸上的乞求和绝望。然而梦境的最后,却是沈若初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场面。她的肚子被人剖开,尚未成型的孩子被扔在她的腿上。鲜血淋漓,极其恐怖。而手术的台的边上,那名手握尖刀的大夫缓缓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面容……是江欣悦。
她看着他,面容狰狞而扭曲,仰头大笑,声音凄厉,“你欠我的,你儿子还!”
景焱蓦地惊醒过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只觉得冷汗涔涔,浸透了身上睡衣。
此时天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