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平平的声音在寂寂的夜里格外清唽,其中意思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石破天惊。

颜姿羡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僵,已画好精致妆容的脸上却不露分毫。她依旧挂着风情万种的笑,只是锦帕下涂了艳红蔻丹的手控制不住般的微微一抖。

十三将她的失态尽收眼底却并不再说话。

半晌,颜姿羡才眼波流转,妩媚地横一眼十三,”看来你都知道了。”

她声音婉转如莺嘀,“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叫我颜姿羡?”

她说着忽然收了笑定定地看向十三,“你应该叫我,陆从白。”

说这一句时,她的声音十分低沉暗哑再没有一丝柔媚之色,连脸上的神色都跟着冷漠起来。她换了像冰一样冻裂的声音,和冰一样寒彻骨的神情。

十三毫不在意地一勾唇,“看来我猜对了,也算歪打正着。”

他根据阿颜的话猜出面前的颜姿羡不是个女人,既然阿颜说她不男不女,那十三就大胆猜测她为阴阳人了,他本是一诈,未想颜姿羡竟然主动承认了。

此时十三倒猜不出她的用意,只好按兵不动,看她下一步要出什么招式。

此时颜姿羡收了风情万种,同样的脸却好似换了一个人,连声音亦是凉凉的男声,她紧盯着十三的一双桃花眼,低沉开了口,“那,是你吗?”

“哦?我是谁?”十三顺坡下驴。

颜姿羡忽然眸中涌上万千情绪,像极力克制着似的从齿间迸出三个字,“沈长风。”

十三不意自己随便一诈还有意外收获,便不肯正面回答,只模棱两可地道,“原来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啊,看来你不只是一个长生不老的太监,还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太监。”

十三的声音言语中满是调侃戏谑,颜姿羡闻言立时怒了,她倏地站起身来向十三吼道,“闭嘴!”

十三点头,“很好,终于发火了,以前的你不是抛弃了情绪与自我,绝不会被别人所左右的人吗?现在演不下去了,还是……强装不下去了?”

他故意添油浇火,“或者是,‘太监’两个字触到了你的禁忌呢?陆……从白?”

颜姿羡呆呆站在原地并不回答,半晌,她忽然深深看了十三一眼,尔后复又坐在梳妆台前,看向屏风后墙上挂着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人皮。

十三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便心下了然几分,此时他已知颜姿羡是以换人皮为主的茧术以修长生,那这张皮,十有**就是颜姿羡利用过的倒霉鬼儿、药渣子。

将残害过的宿主挂于寝室,这颜姿羡也算口味独特了。难不成还是为了怀缅?

不过十三现下没功夫追究颜姿羡的怪癖,他深记此行目的,便决定加紧进程,正想开门见山说出来意引颜姿羡入瓮,只见此时颜姿羡却幽幽开了口。

“你也是来要我的命的吗?”

十三本就心中有鬼,闻此一句便紧闭了嘴不肯回答,生怕她看出一丝痕迹会导致自己功亏一篑。

未想颜姿羡倒像是并没有打算得到十三的回答似的,她苦笑一声,依旧幽幽道,“我知道人人都想要我的命,我害过的,想害我的,都想要我的命,但我不怕。”

她看向墙上的人皮,似叹了口气,“你只看见我害人,却没看见人害我,被害的人都是无能,无能的人奢望不来一个救赎,你知道吗?其实就算有救赎,也只是下一个深渊罢了。这人世,本就肮脏至极。”

十三顿了顿才道,“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

颜姿羡看向镜中的自己,忽然冷笑,“害人,并不需要理由。”

她说着不知为何哀转了目光,“我并不想害人,我只想好好地活,但我活不好,我活不好啊,怎样才能活的像一个人呢?我始终,还是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如果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就好了。”

十三似不经意地道:“活着是为了生命本身,而不是为了生命之外的任何事物,也许你的前路就错了。”

“错了?”颜姿羡忽然喃喃,“是啊,是从哪里开始错的呢?”

是她不配,本来就是错误?还是她生来就该陷于尘埃?

不,原来的她,也曾有过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孩童时的她也是出身于书香望族,娇养绮罗丛富贵乡。

她的命,本不该这样。

“你想听我讲吗?也许,我都忘了。”颜姿羡忽然看向十三,她的眼神波动汹涌,倍染凄凉。

十三故意平静道,“说忘记的人实则永不会忘记。真正的忘记,从来不用明说,它是自动消散的抓不住的风,吹过后就永远无影无踪,只有至死不想再提起的记忆,才会用尽全力去尘封。”

颜姿羡闻言不自觉地点头,“是啊,是啊,那时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怎么能忘呢?不会忘的。即使绝口不提也不会忘的。我披上别人的皮活着就是为了忘记自己,未想,都是徒劳,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她噙着苦笑,给十三讲了一段三百多年前的旧梦,这故事不是十分动听,却殒了她的命。

那时的颜姿羡,还是陆从白。

陆从白幼时家境富有,父母都是出了名的至善之人,常赊饭舍粥,周济布施。不料树大招风,一朝横祸,惹来匪贼将陆家洗劫一空。

陆家被血洗,匪贼杀人劫财后逃窜,当日陆从白和母亲正赶上去庙里换寄名符才侥幸躲过一劫。

那日陆从白和母亲回到家,便见尸横满院血污成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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