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公鸡王开了半辈子米铺不舍得吃米,老鼠却在米仓里欢实的吃的倒挺肥,他见了那大肥老鼠恨的眼珠子出血,可捉来捉去捉不尽,与老鼠对抗半辈子仍处下风。
后来他想了个巧宗儿,隔个把月他就逮几只大老鼠蒸了下酒开荤,美曰其名“米换肉”,而他铺子亦从那以后就明令不许下耗子药。
此时铁公鸡王咂摸着齁咸的石头子,想着大肥老鼠的肉味,边咂摸边叹气,“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是大人物哪里能知道这些?我外面看着好大的家业,实则内里一个钱没有。现在穷困的只能吃石头子过活,苦啊!”
他生怕十三一个兴起打他店里的主意扣索他的钱米,赶紧边哭穷卖惨,边一粒粒地拣着咸菜汤子里的石头子咂么。
十三见铁公鸡王装穷装的亲力亲为,以身作则,人穷合一,十分有创意。便禁不住调侃他,“米老板真会妄自菲薄,这石子羹可是文人隐士追求高雅的爱物,米老板天天能以此佐餐,想来不日便能羽化升仙。”
铁公鸡王听十三的话说的十分漂亮,却隐隐透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总像是咒自己要吃死了一样。
他含着咸石头子,低头闷了闷决定不予反驳,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石子羹?真有此等美食?您不是讽刺鄙人做乐?”
见十三一点头不似玩笑,他禁不住追着刨根问底,全然忘了做刚刚装穷卖惨打苦哈哈的戏码。
十三见铁公鸡王顶着一脸殷切的菜色眼冒绿光,只得偏过头告诉他,“自然是有,在清澈溪流处,取带石藓的小石子一二十枚,汲泉水煮之,滋味比螺肉还要鲜美,隐然有泉石之气。”
“哎呀!”铁公鸡王闻言猛的一拍大腿!“妙啊!”他奋然心想,世上竟还有如此便宜美味的白饭?!那溪间石子多过牛毛又胜在无主,我日日取来充饭岂不省了后几十年的嚼谷?
他心头的算盘哗啦啦一响,心道这里里外外不知能省多少银钱!
他愈想愈美,直至又想到自己现在才得到这个妙宗儿,他又禁不住嗐叹,若能早早得知,也不至白白浪费了前几十年的菜饭钱!嗨!!
十三见铁公鸡王脸上的神色一时奋然一时沮丧,在昏暗的油灯下显的甚是滑稽,他想了想,又望一望外面天色,便无意在此浪费时间。
刚起身出了堂屋门,却见铁公鸡王冲出来忽然拦住他,向十三讨问别的如石子羹一样味美不要钱的好饭。
见铁公鸡王搓着手含着腰,老脸上半羞半愧,口气却十分理直气壮。十三默了一默,没想到铁公鸡王已吝啬到如此登峰造极合该加冕的地步,想他如此扣门如命,视吝啬为终身事业,估计到时他就算去死也是个“一钱莫救”,“吝人卖尸”之辈。
见铁公鸡王还殷切地等着自己答复,十三眼眸一闪,不由起了促侠之心,他十分郑重地告诉铁公鸡王:每日子时可登上房顶,对着西北方张大口,直至天明,既可解饿又能解忧,如此来上几日,此生便能再不用耗费钱米,一劳永逸。
说完又威吓他,“对自己此行之事保密,若走露一点风声就拿他是问”后才出了门。
铁公鸡王一连声地点头答应,他自是聪明人,便是十三不嘱咐他也不会泄露半个字自己引火烧身。
等十三走没影了,他回到饭桌接着咂摸石头子时才琢磨出来:十三让自己上房顶不是等仙人送饭,而是去喝西北风!!
这寒冬腊月站着喝上几日,人岂不是不吹死也冻死了?可不是一劳永逸嘛!
铁公鸡王反应过来,便先把十三骂了百十来回,才提了木桶,不顾天黑,直奔山下的河边,匆匆去拣捞石头子去了。
十三在铁公鸡王这耗费了半日时间,连晚饭也没吃便直奔了容城的花街柳巷。
及至快到了那莺莺燕燕环绕之地,他却转了个弯,直冲着对面街里热闹至极的小胡同去了。
这小胡同是个特色小吃街,因挨着花楼近,便专门做晚上的生意。
此时已过亥时,正是小吃街热闹之时,十三压低了毡帽越过人群,在一个烟火蒸气缭绕的小摊子坐了下来。
不多时,摊主便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
十三就着辣椒油和香醋刚吃了半碗,就听见一声“哈哈”大笑,接着前面走来了一个敦实的中年,一身打扮咉着小吃街的灯火下十分显眼。
只见他大晚上的依旧左手提笼架鸟,右手两个大玉石球,穿着绸布长衫,外面套着滚毛边的马甲袄,头上带个绸缎瓜皮帽,方面阔耳,一笑一口大包金边的牙,
周围有认识的他的人赶紧拱手问好,口称“年爷”。
这位年爷是个前朝遗少,过了半辈子少爷生活,落魄后依旧倒驴不倒架,卖光了祖产就一直在底层混生活,
此时这年爷谢绝了众邀后便直走到十三桌前,一咧嘴嘴露出满口的金光灿灿,“这位爷,拼个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