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宅。
“打,给我打死这些狗东西,一群来我武昌讨饭吃的,能有老夫赏你们口饭吃就该感恩戴德,如今老夫遇着难处,不想着报恩,反而落井下石,简直丧尽天良!”
黄老爷站在高墙后的炮台上,拄着拐杖愤然喝道。
在他前面不远的大门处,十几名护院严阵以待,这些护院实际上比军队的士兵装备还精良……
他们居然用燧发枪。
而且不是燧发短枪,就是依照应天货仿造的燧发长枪。
另外他们也是全铁甲,虽然目前大明依然维持不得私藏铠甲的法律,但对于一家光去年就造了五千套全铁甲的军火商来说,给自己的保镖们一人一身渗碳锻钢板甲不过分吧?同样他的豪宅里还修了炮台,上面架两门野战炮不过分吧?去年他的工厂造了近百尊野战炮呢!
当然,这个炮台严格来说就是个碉堡,有点跟鬼子炮楼一样,而且用从应天购买的水泥和本地青砖建造。
这种碉堡在目前各地士绅家中已经越来越普遍。
因为工商业发达,旧的社会平衡遭到严重冲击,农耕时代的社会规则同样在不断崩溃,结果导致地方士绅之间,工厂主和工人之间,甚至就是士绅和地方官员之间,经常需要用枪炮说话……
要不然杨知县怎么要养三百家丁当民团呢,不然的话他也很容易被士绅们推着大炮堵门。
他的县衙也有炮台。
经济的狂飙式发展,皇权的形同虚设,士绅的代言人控制了朝廷,这一切都导致了地方士绅武德越来越充沛,他们也越来越不像儒生,毕竟单纯的儒生是真没什么用,扛不住这个越来越武德充沛的社会,他们倒是更像民国军阀混战时候的地方豪强。
比如黄老爷那样的。
呃,这也是黄老爷,这个黄老爷虽然不敢杀县长,但杀几个刁民还是敢。
而且不敢杀县长的主要原因,也是打不过县长。
毕竟杨知县有三百家丁,而他只有不到一百名护院……
话说也就是杨知县这种都能做三边总督的,但凡换个没有点真正实力,只是八股文写的好的纯粹腐儒,估计在这地方活不过仨月,别的地方已经出过不少暴毙的知县了。
不过在对待刁民的问题上,杨知县和这些土豪劣绅们还是一条心的。
“老爷,县尊到了!”
黄老爷的护院队队长,站在野战炮后面转头说道。
黄老爷的目光转向县衙方向,然后就看见杨知县的防弹马车正在驶来,就是目前南京城内流行的新式四轮马车,然后周围镶了一圈渗碳钢板,毕竟杨知县也担心自己哪天暴毙在这里,而马车周围则是全副武装的民团。
而就在同时,黄老爷家外面人山人海一样的工人也转过头,在这些工人前面还躺着三具死尸,还有几个受伤了的,也在一旁哭诉着,这些工人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流民,武昌本地哪有那么多人口支撑这些工厂铁矿,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谋生的流民。
他们完全过着无隔夜粮的日子,全靠工钱买米活下去。
而黄家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没开足工钱了,都是给一半,一开始就是哄着骗着,再后来就是威胁,敢带头要工钱的就揍一顿,这些流民也胆小,只好拿着一半工钱咬紧牙关,每天吃糠咽菜撑着。毕竟武昌靠着长江,周围又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湖泊,在吃这方面价格并不高,吃不起白米饭,难道还吃不起地瓜?就是小孩出去摸鱼,在湖里捞些菱角之类也能增加些食物。
但是……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周围的湖泊都已经开始封冻了。
再不要出工钱,添些过冬的衣被,修理一下他们在城外自己搭建的窝棚,这个冬天肯定很难撑过去的。
然而……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给草民做主啊,草民男人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一个女人哭着扑倒在杨知县的马车前。
“大胆泼妇,明明是你男人擅闯民宅被打死,大明律擅闯民宅者,登时打死勿论,居然还敢在此诬告良人,黄家乃衣冠士人,本地乡贤,就是本县登门也得先递拜帖,尔等刁民居然敢如此无礼,将这个泼妇拖到一边,再敢胡搅蛮缠,小心板子!”
杨知县怒斥道。
“呃?”
那女人立刻傻眼了。
然后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直接过去拎起她,在她的挣扎哭嚎中,就那么往旁边水沟里一扔。
那些工人们满腔悲愤的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马车旁的老仆打开车门,杨知县昂然走出。
“都干什么?”
杨知县喝道。
紧接着他身后的家丁列阵,一支支最新式燧发枪瞄准前方。
这种东西在外面的确价格昂贵,但在本地其实也没多么值钱,就是因为制造弹簧的工匠实在太少,再加上使用的材料必须挑选最优质矿石,而且冶炼也不能和普通货一样,所以严重限制了产量。但仅仅是本地士绅还有杨知县这种年收入二十万两的有钱人,不在乎成本的情况下,给自己的家丁们装备还是没什么问题,再说杨知县的燧发枪都是半买半要的。
也没花几个钱。
“你们这些刁民在本籍活不下去,才到这里讨一条活路,若不是有黄家这样的积德善人给你们口饭吃,你们这时候早就饿死沟渠,都不是那锦衣玉食的公子少爷,没见过饥荒时候的饿殍吗?若非黄家给你们饭吃,你们的下场就是那些饿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