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红英似乎是放下田里的农活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头上还顶着一顶旧草帽,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一件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老式的确良花衬衣,黑色裤子的裤脚上还有着泥巴,一支裤脚高一支裤脚低的,一双黑凉鞋上也是沾满了泥巴。
邓红英进门弱弱地叫了一声“妈”,眼圈便红了。
邓建文满心的埋怨见了她这个样子也说不出话来了,唯有一声叹息。
刘巧珍就更不必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大女儿日子过得这么惨,她这个做母亲能不心疼?
“妈,你吃饭了没有?还有大舅,你也没有吃吧,不如我去给你们买点饭。”梅兰起身。
“不了,我自己去,大姐,你也没吃吧?”邓建文问。
“别,别,我一会回家吃去,别花这冤枉钱了。”邓红英摆手。
梅兰给她端了一个凳子让她坐下,说:“我去给你们买两盒炒粉来,将就一下吧。”
这个时候赶来,肯定是在地里忙了一下午的,肚子不饿才怪呢?
见邓建文点头,梅兰从医院出来,她在镇里念书的时候知道有一家炒粉店做的还行,正好离医院也不远,便去那家打包了两份炒粉,还是许岩带她来吃过的。
刚想到许岩,梅兰拎着两盒炒粉要出门时,便看见许岩和一位男生窜了进来,两人见到梅兰,均为一愣。
“呵呵,可真是巧了,我说许岩这小子为啥非得拽着我来这了,敢情是因为你在这啊?我说,兰妹子,考的不错啊,这下你们两个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对方是许岩的高中好友王伟,王伟自然知道许岩和梅兰的故事,以前没少打趣两人。
“是不用这么辛苦了。”梅兰拎着两盒炒粉出门了。
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梅兰,你怎么在这?”许岩追了出来。
“许岩,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从那天开始,我梅兰的事情就跟你毫无关系,对不起,我赶时间。”梅兰说完转身就走。
许岩立在了原地。
“喂,你们两个怎么了?”
“吵架了?”
“分手了?”
“靠,六年你都坚持下来了,现在分手?”
身后传来王伟的追问声,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梅兰的心情多少受到了些影响,站在医院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看了看暮色笼罩的三层住院小楼,微笑着迈了进去。
刘巧珍的病房门虚掩着,梅兰推门进去时,邓红英正低头啜泣,梅兰只听见她念叨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只丢下她一个念不起书。”等
大概因为房里还有别的病人,邓建文只是在一旁站着,紧抿着嘴,刘巧珍也是沉默着。
邓红英见梅兰进去,倒也是停住了。
梅兰暗自叹口气,这哪里是来看病人的,竟是来添堵的。
“妈,大舅,吃饭吧,我给外婆擦下身子,你们吃完了就回家吧,晚上我留下来照看外婆。”梅兰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你行吗?”邓建文问。
“大舅小瞧我了不是?这些日子我在医院里做护工,还跟那些护士学了不少医理知识呢,保准比你专业多了。”
“对了,兰兰,这些日子你打工挣了多少钱?”邓红英问。
“妈,你放心,我自己念大学的费用肯定够了,你就别操心我了。”
邓红英听了没说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亲和坐在一旁的弟弟。
邓建文依旧没有说话,接过梅兰递过去的袋子,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了,然后端起一盒炒粉低头吃了起来,邓红英见此,也低头吃了起来,许是两人都饿了,倒是很快把一盒炒粉吃完了,梅兰帮着收拾了一下。
“大文,你送你大姐回家,外头黑了,也不安全,明天早上从家里给我带点稀粥来就成。要我说现在就可以出院了,你爸非听那大夫的,给开了三天的吊针。”刘巧珍碎碎念。
“外婆,大夫说了要巩固一下,我们还是听大夫的,这钱该花的坚决不能省,你放心,你外孙女会自己挣钱了,以后外婆看病的钱我包了。”梅兰凑过头去冲刘巧珍嘻嘻一笑。
刘巧珍伸手捏了捏梅兰的鼻子,配合地笑道:“嗯,以后外婆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我外孙女孝敬我了。”
“那是,你放心吧,我以后还要带外婆去北京玩呢,给外婆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还买漂亮的衣服。”梅兰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比划了一些。
“嗯,给你外婆打扮得像个老妖精似的。”
祖孙两个说笑了一会,梅兰见外婆心情好了些,便送妈妈和大舅离开。
“兰兰,你也别去怪你婆婆和菊菊,这孩子,也是鬼迷了心窍,非想去北京念书,可她今天从网上查了一下,她连个北京的三本也没取上,只考上了抚州的一个什么学校,你也晓得,她还偏偏是一个心气高的人,你说,你说,我看着她那要死要活的样,我,我。。。”
“妈,这些话别跟我说了,要么,她就去抚州,要么,她就去复读,复读也行,反正她才十七岁,这样家里的经济压力还能缓一年。”
“可她说了,复读她也考不上好大学。”
“考不上就考不上,她考不上就该抢兰兰的?你看你这些年给她惯的,在家连个碗都不洗,哪里像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她以为她是谁?也不想想自己的条件,有没有那个本事去挑三拣四的?”邓建文生气了。
他这一口气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