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先生愣了愣,转眸朝方大看了过去。
方大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先生好。”
老先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俗话说的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个方大一看就知道是来接他的班的,虽说他知道,自己年岁大了,能还在这儿做着主账房的活,管着这么多账目,已经是东家的信任。
可……可如今一个方大放在了他面前,他难免还是有种马上就要被赶走的悲凉。
老先生垂了垂眼:“小人自然觉得是极好的,小人正说年纪大了,怕是也做不了太久。”
秦婠看着他的模样,大概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略略思索了下,笑着道:“老先生说的哪里话,我今日来,就是想跟大伙儿说一声,但凡是在海棠坊上工的,都给跟大家签个合约,五年一签,只要你们不犯什么大的错误,海棠坊若是辞退你,定会补上半年的工钱。”
“当然了,如果因为个人的失误被辞退,或者个人原因离开的,就算违反合约,需要给海棠坊一些补偿。凡是跟海棠坊签订合约的,工钱都会涨一些,也会根据海棠坊每年的盈利,过年给大家发一些赏钱。”
听得这话,老先生的眼睛顿时一亮,一改先前的不情不愿的态度道:“东家真是个心善之人,能摊上您这样的东家,实在是小人的福分。”
颜姝朝他笑了笑:“本就是应该的,对工坊来说,人员稳定也是件极为有利的事情。”
听得这话,众人连忙点头倒是。
方大看了老先生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对秦婠打心眼里感到崇拜和佩服。
至于那海棠坊的管事更是对秦婠刮目相看。
说实话,其实从一开始,这管事是看不上这个所谓的新东家的。
一个小姑娘而已,她能懂什么?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随意看看,他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可这个新东家的所作所为,却突破了他的认知,她先是带了个师父,质疑了监理的能力,又带了个方大,说是要做账房的下手,可谁不知道,整个海棠坊,最最重要的就是产品方子和账房。
再加上她说的五年合约,虽是闻所未闻,可作为工坊管事他却再清楚不过,如果合约真的签订了,这对工坊来说,绝对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故而,再面对秦婠的时候,管事顿时就恭敬了许多。
秦婠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想的,她在思考,是不是可以将现在企业管理办法给搬过来,养老金、医疗保险什么的,虽然不现实,但可以成立个基金会,互助会之类,给海棠坊工人们一些保障。
秦婠越想越觉得可行,决定待会就跟胡管事商量商量。
账房老先生,带着方大去熟悉熟悉账房的事情,秦婠暂时也没事情可做,就坐在一旁喝茶。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通报,说是芸娘和监理的胭脂都已经做出来了。
秦婠有些诧异:“这么快的么?”
管事恭敬的回答道:“因着已经是半成品,其它材料也是处理过的,所以时间上要快上许多,但小人认为,芸娘和监理所做的胭脂,都只是个样品,没有装盒按压封存。”
秦婠点了点表示自己懂了,她起身道:“走吧,咱们去看看,从工人里选五个对脂粉有些研究的,来评断。”
管事听得这话,心中对秦婠越加佩服,他本以为,就评断胭脂好坏,是由秦婠一人说了算,却没想到,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不掺和,而是让有研究的工人去评断。
这般公允,除了是大家之风外,更多的怕是对芸娘技艺有着很高的信任吧。
管事恭敬的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听得秦婠道:“将这五个工人请到屋子里,只将芸娘和监理做的胭脂送进去,让他们使用评判就是。”
管事闻言点头:“小人这就去办。”
秦婠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直到管事来通知,一切准备就绪,这才踱步朝外走去。
她到的时候,芸娘和监理已经把胭脂送了进去,正在外面等着结果。
秦婠没有问这两人感觉如何,只笑着跟胡管事,讨论起和工人签订合约的事情。
此间已经是中午用饭的时候,工人们下了工,都围在附近凑热闹,在听得秦婠说了什么之后,一个个面上露了喜色,瞧着秦婠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活菩萨似的。
胡管家认真想了想对秦婠道:“此方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其中许多细节需要敲定,比如什么样的过失,才能达到被工坊辞退,这个必须得说清楚了。”
秦婠点了点头:“所以,我想列一些规章制度来,哪些规章制度不可违反,哪些还有转圜的余地,有奖有惩,如此才行。”
胡管事闻言眼睛亮了亮:“小姐高见,思虑妥当,小人佩服。”
秦婠连忙摆了摆手:“胡管事说笑了,这……这些其实也并非我创,不过是偶有听闻罢了。”
胡管事闻言连忙追问道:“是何高人,竟有这些奇思妙想?”
秦婠只得心虚的答道:“我也记不清在何处听过了。”
正说着,里间五个工人已经有了结果,管理将他们唤出了屋,然后问道:“你们觉着是这一号的胭脂好些,还是二号的胭脂好些?”
因着两个胭脂都还是样品的模样,所以从外观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是谁所制,加上是不完全状态的成品,所以这几个工人也无法依着从前的经验来辨别出哪个是监理做的。